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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之Billie Holiday


  很多时候也会被一些年轻人问道“爵士乐是什么?”这样子被突然问道,就好象石屎墙被胶粘上似的,很是困恼。其实这样子的问题就如问道“纯文学是文学吗”一样,很难定下一个准则,明快清楚确定它的定义。

  虽无明确定义,但只要是有听爵士乐的朋友,即使是一小段音乐听进耳内,不用考虑,也能即时判断“呀!这是爵士乐”“这不是爵士乐”。这些全凭实际经验,“爵士乐到底是什么”真的很难一一举例说明。但对任何人而言,爵士乐是有爵士乐的固有气味、固有的声响、固有的触感。如将爵士乐与不是爵士乐的东西比较,那气味是不同,那中实际不同处,就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例如BillieHoliday的歌曲,当然是十足的爵士乐,但总觉得DianaRoss的版本只是为了电影而拷贝出来的东西,怎样也不能成为爵士乐,所以是很难用言语作出准确性的说法。

  对于我们这行靠文章为生之人,“这类东西不是解释便可明了。怎么也要用心听10张CD左右,然后再改正吧!”这样简单之言辞,就是不能开说。虽然这样说可解决问题(如是平常人们或许这样子便觉是最好之应对了),但如真的这样说了,事情象是“刹制”似的停住了,这样子便“扑通”的终结。身为写作家工作的人,着做法并不正确。写作家应当是以亲切、温和有力之文章令人相信之类型。“爵士乐是什么?”

  提起BillieHoliday,就由她的歌曲开始,说一件别的事情。

  很久以前,距离现在约25年前左右,那时脑袋仍未有想过能写小说之年代。不是作出来之说话,是真有其事的。

  那时侯的我在东京国分寺市南口附近一座细小之大厦地下处经营了一件爵士吧。店面约15坪,角落放置了一座up-right钢琴,周末间中也会作live表演。(随后,店铺搬到千驮谷之时,终于也能购grandpiano),那时负债累累,工作虽是累人,但我也没当是什么一回事,仍然是二十多岁中期,一点也没有贫穷及辛苦之感觉,只是一直努力去做。从早到晚淋浴于自己喜爱的音乐工作之中,实在感到幸福非常。

  由于国分寺在立川附近,虽然人数不可说很多,但也有一定之美军流连店。这些人中,其中有一位很静很高的黑人,但样子不太象是美军,因为他有一双温柔的目光,店内无论是人头拥挤,或是客人疏落,他好象怎么样也不在乎似的。他每每也是坐在counter之座位,点啤酒或是威士忌,慢慢的享受喝着,然后再呼我“帮我播BillieHoliday的唱片吧!或是BillieHoliday的什么也可以!”

  虽大多时候,他也是一个人来,但也有试过与一位大约二十多岁后期消瘦的日本女性一起。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我不是太清楚,但怎样说也应该接近亲密朋友关系。这对男女令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从旁怎样看他们,那感觉气氛也很好,并不是他们痴缠的粘在一起坐,又不与过路的人打招呼,但他们浅尝美酒,象是很欢悦的细声谈笑、听着爵士乐。

  还记得有时他在听BillieHoliday时在饮泣着,一个人坐在counter一角之座位上,张开一双大手盖着自己的脸般,肩脖未震动,静静的饮泣着。我当然没有正面的望着他,只站在离他少许之地工作。当听完BillieHoliday后,他便静静的站起来付款,打开门便离去。这样子的夜里反复维持不久,便再没见他的影踪了。当我已忘了黑人兵之事的时候,常常与他一起来之女人出现了。在严凉之雨夜,她穿着雨衣,那时正下着雨,她那件雨衣之气味,直至现在也记得。那时季节正值秋天。秋季的夜里真正下着雨之时,然后在店里寂静之时刻,我经常将SarahVaughan(或是GeorgeShearing)的“九月之雨”放在唱盘上,象是那天的晚我想我也这样做过,就是那类型之夜晚。

  她坐在Counter之座位上,看见我依然微笑道“晚安”,“晚安”我也回答说。她点了威士忌,我便弄给她,然后她跟我搭讪起来。他——那个黑人——跟他的队伍已回国,由于他怀念仍留在这里的人,来我店里听BillieHoliday的唱片,因他喜欢我的店铺。那女人象是很怀念的说着这番话。

  “我收到他寄来的信”她跟我说。“代替我的那店铺,听BillieHoliday吧!”然后她微笑着。

  我从唱片架里选了一张很旧BillieHoliday的唱片,放在唱盘上,然后将ShureTypeIII之唱针放在唱片线上,LP唱片真是一样很好的东西,播放LP唱片对我们来说,一切为之活动,周遭各种不同的生活,也象是被温柔联系着的感觉。LP唱片何时会落伍,那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但如这样说,我当上小说家之事就算多少岁也从没想过。当BillieHoliday播完时,我把唱针放回原处,把唱片放回唱片套内,再放回唱片架上。她将玻璃杯内之威士忌全喝掉,站起来象是要到进发到世界去作好特别准备似的,穿回那注目之雨衣在身上,在临走前说道“非常多谢这一切!”我只是默默点头,然后说“彼此彼此嘛!”那时我并未想到,随后应怎样应付,没有好的话语浮现出来。本想能好好的说一番话,应可有更好的留作回忆,但自己所出口的已是全部了!这样的事情常常也有,事情来时,我的头脑总是不能出现正确之说话,这当然是很可惜之事。被时间与压力支配着,我们在不实的世界,很多的离别,可能其实是永久之离别,在应说之时候没有说出的说话,就等于输了给沉默没响之中。说话怎样挣扎也没法到目的地。即使现在的我听BillieHoliday的时候,也常常回想起那位静静的黑人兵,想着远离土地,坐在Counter位置,那饮泣着的孤独男人之事情,还有ontherock的冰在静静溶解,为了他而来听BillieHoliday唱片的女人,那女人雨衣气味之事情。那个并不是年轻,并不是理解人心,什么也不畏的人,不知道怎样找人们最想得到之正确说话,那个人便是我了。

  “爵士乐是什么?”

  “如有人问我这问题,我一定会说出刚才的说话,”

  这样便是爵士乐了!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答案。虽然定义很长,但我与爵士乐之关系,除以上所说我亦没有其他更有效力之定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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