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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那么,绢子这个女人怀的孩子又怎么样啦?”

  修一顿时回答不上,他用抵触的口吻说:

  “听说爸爸上她家里去,还给她断绝关系的赡养费。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嘛。”

  “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是间接听到的。因为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怀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绢子自己一口咬定说不是……。”

  “不管对方怎么说,难道这不是你的良心问题吗?究竟是不是嘛!”信吾的话声有点颤抖。

  “良心?我可不知道。”

  “什么?”

  “就算我一个人痛苦,我对女人那种疯狂般的决心,也是无能为力的啊。”

  “她远比你痛苦嘛。就说菊子吧,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可是,一旦分手,至今绢子还是绢子,她会自由自在地活下去的。”

  “这样行吗?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孩子吗?还是你良心上早已明白了呢?”

  修一没有回答,一味眨巴着眼睛。在男子汉来说,他那对双眼皮显得分外的漂亮。

  信吾在公司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带黑框的明信片。这是一位患肝癌的友人的讣告,他是因衰弱而死亡的,信吾觉得他的辞世过早了。

  是不是有人给他下毒药了?也许是他不止拜托信吾一个人。也许是用别的办法自杀的吧?

  另一封信是谷崎英子寄来的。英子来信告知她已经从过去的那家裁缝店转到另一家去了。在英子走后不久,绢子也辞去了店里的工作,迁到沼津。据说绢子还对英子说过:在东京很难呆下去,所以自己准备在沼津开一家小铺子。

  英子虽然没有写到,但信吾可以想象:绢子也许打算躲到沼津把孩子生下来。

  难道真如修一所说的,绢子跟修一或信吾没有任何关系,而成为一个自由自在地活下去的人?

  信吾透过窗口望着明亮的阳光,短暂地陷入茫然之中。

  那个与绢子同居的叫池田的女子,孤身一人,不知怎么样了?

  信吾很想去见见池田或英子,打听一下绢子的情况。

  下午,信吾前去凭吊友人的死。他才知道死者的妻子早在七年前就去世了。死者生前是同长子夫妇一起生活,家中有五个孙子。友人的长子、孙儿们似乎都不像这位死去的友人。

  信吾怀疑这位友人是自杀的,当然他是不应该问及这件事的。灵柜前摆放着的花中,以美丽的菊花最多。

  回到公司,刚翻阅夏子送来的文件,没料到菊子就挂来了电话。信吾被一股不安感所侵扰,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

  “菊子?你在哪儿?在东京?”

  “嗯。回娘家来了。”菊子开朗地笑了笑说:“妈妈说有点事要商量,所以我就回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妈妈只是觉着寂寞,想看看我罢了。”

  “是吗?”

  信吾觉得仿佛有一股暖流渗进了他的心胸。大概是由于菊子在电话里的声音恍如少女的声音那样的悦耳吧。不过,又好像不仅仅因为这个缘故。

  “爸爸,您该下班回家了吧?”

  “对。那边大家都好吗?”

  “都很好。我想跟您一起回去,所以才给您打电话试试的。”

  “是吗?菊子,你可以多住几天嘛,我会跟修一说的。”

  “不,我该回去了。”

  “那么,你就顺便到公司来好了。”

  “顺便去可以吗?本想在车站上等候您的。”

  “你上这儿来好啰。我跟修一联系,咱们三人吃过饭再回去也可以嘛。”

  “听说现在不论上哪儿,都不容易找到空席位呐。”

  “是吗?”

  “我现在立即就去,行吗?我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信吾觉得连眼皮都温乎乎的,窗外的市街蓦地变得清晰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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