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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中老年女人(3)


  当诱惑和阴谋统统无效时,不屈不挠的女人还留有一手,那就是付给报酬。中世纪流传的所谓Cannivets的小刀的故事,生动地描述了这些贪得无厌女魔的命运:一个年轻的女人,作为对她委身于人的回报,向她的每个情人索取一把小餐刀,并把这些餐刀存放在碗橱里。有一天碗橱里放满了;此后便是她的情人在每个爱情之夜后,从她这儿得意洋洋地拿走一份礼物。不久碗橱就空了;所有的cannivet [餐刀]都送走了,于是她又买了一些放在那里。有些女人对处境采取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她们有过辉煌的日子,现在该轮到她“送cannivet[餐刀]”了。钱在她们的心目中,甚至能起到和在高级妓女那里相反的作用,但同样也是一种净化的作用:它把男性变成了工具,使女人有可能得到她年轻时的自尊心曾一度拒绝的性爱自由。

  但是,与其说是由于聪明,不如说是由于浪漫,情妇兼保护人才经常试图去购买感情的、崇拜的、尊重的幻觉;她甚至让自己相信,她给予是因为她高兴给予,而不是因为人们在向她要求什么。这时年轻男人又一次被选为情人,因为她可以给他以母亲般的慷慨帮助,因而感到骄傲;并且他还有一点那样的“神秘”(这种神秘在其他情况下,是男人向他“帮助”的女人所要求的),因为在这种方式中,赤裸裸的交易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所掩饰。但是虚伪的怜悯很少可以长期保持;两性斗争变成了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之间的抗争,女人由于受到欺骗和愚弄,有遭到残酷失败的危险。如果她是聪明的,她就会较及时地解除自己的武装,即使她的热情还没有完全熄灭。

  从女人承认变老那一天起,她的处境就发生了变化。在此之前她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她还在全心全意地同神秘地使她容貌变丑、身体变形的不幸做斗争;现在她则变成了另一个人,失去了性征但又是健全的:一个老太婆。倒是可以认为她的“危险年龄”危机已经度过,但不应当认为她的生活因此就会是轻松的。当她放弃了与时间带来的厄运进行的斗争时,另一种斗争便开始了:她必须在世界上保持一席之地。

  女人正是在生命的秋季和冬季才摆脱她的枷锁的;她凭借年龄优势逃避了压在她身上的负担;她非常了解她的丈夫,以至不让他再把她吓住,她巧妙地避开他的拥抱,以友好的、冷漠的或敌视的态度在他身边编织起她自己的生活。如果他老得比她快,她就会控制夫妻生活。她也可能会蔑视时尚,不在乎“人们会说些什么”;她不再受社交义务、节食和注意美容的束缚。至于她的孩子,他们已经长大,能够独立生活;他们就要结婚,他们就要离开家。

  由于摆脱了义务,她终于有了自由。不幸,每个女人的经历都重现了我们通过整个女人历史所验证的事实:她恰恰是在她不能利用时才有了这种自由。这种重现决非偶然:父权社会赋予所有女性功能以服务的一面,所以女人只有在完全失去功效时才可以摆脱奴隶地位。她在年近50时完全拥有了她的能力;她觉得自己的阅历丰富;这是一个男人有极高地位、极高职务的年龄;至于她,她可要退休了。她已学会了把自己奉献给某人,可现在没有人再需要她的奉献了。她一无所用,其生存的正当性无法得到证实,于是只好希望在风烛残年中能苟且偷生,只好喃喃自语地说:“没有人再需要我了!”

  她并没有马上顺应这种情势。有时她痛苦地缠着丈夫;她对他的照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横,以至弄得他喘不过气来;但婚姻生活的常规太固定了;她知道丈夫早就不需要她了,而且他也不再看重她所做出的努力了。和单独变老一样,维持他们的共同生活已成为次要的事。她把希望转向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一切尚未成为定局;世界和未来还在向他们开放;

  她很愿意一直跟着他们往前冲。有晚育机会的女人有一种优势:当其他女人当祖母时,她仍是一个年轻的母亲。但通常母亲看到她的小家伙长大成人是在她4O岁至50岁之间。正因为他们将要离开她,她才充满热情,努力靠他们生活下去。

  她的态度随着是希望儿子以后能帮助她,还是希望女儿以后能帮助她而有所不同;通常她把最不大可能实现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在这方面,儿子是个从过去的深渊中向她走来的男人,为了看到他的辉煌出现,她曾遥望过远方的地平线;从刚诞生的儿子的第一声啼哭时起,她就盼望他能把他父亲无力送给她的财富全都倒出来的那一天。这期间她也打过他,整过他,但这些现在全给忘了;这个她打心眼里喜欢的男人,已经成为支配世界、驾驭女人的半人半神中的一员;现在他将要承认她拥有母亲身份的全部光荣。他将会使她免受丈夫的支配,替她报复那些她有过的和没有过的情人;他将会成为她的解放者,她的救星。她对他重新采取了少女死盯着迷人的求婚者的那种勾引和卖弄的行为;她走在他身边时优雅迷人,觉得自己仿佛是他的姐姐;如果他模仿美国电影中的男主角——在旁边对她既戏弄又贴近,既嘲笑又尊重,就会令她感到心醉不已。她怀着骄傲而又谦卑的心情,承认这个曾是她的小孩子的男人,拥有男性的优越性。

  究竟到什么程度这些情感才算是乱伦呢?无疑,当她自以为得计地想像依靠儿子的权力时,姐姐这个词只不过是幻想出来的冠冕堂皇的挡箭牌;当她睡着时,当她漫不经心时,有时在痴想中走得相当远;但我已经说过,梦和幻想并不总是表现了隐蔽的欲望对实际行动的要求。它们常常自己满足自己,它们满足了一种只要求在想像中能加以满足的欲望。当母亲用或多或少的掩饰把儿子视为情人的时候,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通常,在真正意义上,性爱在这两个人当中并没有地位。

  但是,这两个人确实成了一对儿;母亲是从她的女性意识的深处,发出了对儿子所代表的主权男性的欢呼;她以恋爱女人的全部热忱,把自己置于他的控制之下,而且作为这种礼物的回报,她期望自己能升到上帝右边的席位上。为了获得圣母升天那样的待遇,这个恋爱女人恳请她的情人能够自由行动;她骑上般地承担风险,而她的酬报就在于他迫切需要。另一方面,母亲也觉得她单单通过生育这一事实,就取得了不可侵犯的权利;为了把儿子看做她的人儿、她的财产,她急不可待地让他承认他对她负有义务。她不如恋爱女人那么苛求,因为她更镇静、伪善;就是说,她自动让位时较少有被夺权的焦虑;是她创造了一个肉体存在,所以她像对自己的生存那样对一种生存取得了控制权:她把他的行动、他的工作、他的优点据为己有。在颂扬她的子宫结出的果实时,她把她本人捧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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