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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天气(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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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认为,只有在我们这些城里人看来,天气才显得全不讨好。大自然在她自己的家园——乡村里时,她的一切情态都是美妙的。冬天雪花纷飞,充满静谧柔和的神秘情调。皑皑白雪,装点着田野和森林,宛若童话中的婚礼场面,还有什么比这更美!我们散步时步履蹒跚,冻土在脚下叮咚作响,空气凛冽稀薄,使我们的血管感到刺痛。远处牧羊犬的叫声和孩子们的笑声清晰可闻,光秃秃的小山上空,传来教堂的钟声。此时在野外散步是何等惬意啊!滑冰!冰刀的钢翼在飞奔,掠过倾斜的冰面,我们飞驰着,耳畔响起回旋的音乐。此外,啊,春天是多么秀丽——那是18岁的大自然啊!初度绽露的嫩叶充满生机,那么新鲜葱翠,那么纯净明亮,如同年轻的生命怯生生地赶到这喧嚣的世界上。果树上开满粉色和白色的花,宛若乡村少女的节日盛装。座座农舍刷得雪白,掩蔽在果林绚丽娇嫩的花园后面。微风吹过果林,送来杜鹃的啼啭。夏天,蓊郁的暗绿,令人昏昏欲睡的蜂音虫鸣。点点雨滴,向谛听的叶片低语着庄严的秘密,浓荫在小巷里留连。还有秋天!啊,多么哀惋而晴朗的秋日!瑰丽的金光渐渐褪去,树林的秋色渐渐变浓——血红的夕照,飘渺的暮蔼,收割者忙碌的低语,硕果累累的果园,还有拾穗人的呼唤,以及赞美上苍的丰收庆典!而你看见雨、霰、冰雹降落在乡村时,它们只是大自然的忠诚仆人;我们在乡间的矮篱丛里遇到东风先生,它也并不比一个吵吵闹闹的朋友更讨人嫌①。 ①英国谚语中,东风常与抑郁和损害健康相关。 但是,大自然在城里的一切表现都不能取悦我们。城里,油漆和粉墙在烟雾腾腾的太阳底下起泡。剥离;雨水里着煤烟,带来污泥和泥浆;积雪耸起龌龊的雪堆;寒冷的劲风呼啸着吹向恶臭的街道,尖叫着拐过俗丽的、被煤气灯光照亮的街角。城镇的天气令人好像帐房里的云雀那样格格不入,碍手得脚。城镇理当覆盖着热水管道,暖暖和和,被电灯照亮。天气是位乡村少女,在城里没有丝毫魅力可言。我们喜欢在遍布干草的田野上和她谈情说爱;倘若我们在佩尔梅尔路①遇到她,她就不会那么楚楚动人了。在那条大街上,她会全然不知所措。她坦诚自在的笑和发自内心的语言,尽管在乡下奶牛场显得那么欢快,却与城里人生活的矫揉造作格格不入,她的作派变得分外令人难堪。 ①佩尔梅尔路:伦敦一条繁华大街。 就在最近,她一直赐予我们几乎不曾间断的雨水,持续了大约3个星期。而我,正如那位曼塔利尼先生①说的那样,成了只泡在水里的湿淋淋的落汤鸡。 ①曼塔利尼先生:英国作家狄更斯小说《尼古拉斯·尼可贝》中的人物,靠妻子的收入生活。 我们的邻居常到屋后的菜园去,还说那对农作物大有好处——不过不是指他光顾菜园,而是指雨下到那里。他对农活一窍不通,可是自从去年夏天他在菜园里支起个黄瓜架子以后,他就自认为是位农业专家了,而且说些诸如此类的荒唐话,打算让世上所有的人都深信他是位隐居的农夫。这次我只能相信他说对了,相信天气确实会给一些别的东西带来好处。不过它带给我的却是可观的损害。它既毁坏了我的外套,又毁坏了我的脾气。脾气被毁了,我还负担得起,我有的是脾气;然而,一看到我心爱的旧帽子和裤子被弄得湿淋淋的,在这冷酷世界的劲风大雪的打击下将一蹶不振,我马上就心痛欲裂了。还有我那套崭新的春装,它曾经十分漂亮,现在却满是泥水地挂在那里,惨不忍睹。 这都怪吉姆,全怪他。要不是因为他,我那天晚上就不会出去。当时我正试那套衣服,他就进来了。一见到那身衣服,他马上大叫一声,伸开胳膊,喊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啦2” 我说:“衣服合身吗?” “棒极啦,老兄!”他回答说,接着就问我是否打算出去。 我起初说“不”,可他还是说服了我。他说,一个人穿了那样一身衣裳,就没有权利仅仅呆在屋子里。他说:“每个公民都对公众负有义务,人人都该为大众的快乐而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快出来吧,叫姑娘们开开眼。” 吉姆满嘴粗话,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不过肯定不是从我这儿。 我问:“你觉得这身衣服真的会让她们开心吗?” 他说,那会使她们像在乡下过一天那么高兴。 这句话使我下了决心。那天傍晚天气不错,于是我就出去了。 我回来以后就脱掉衣服,用威士忌从头到脚擦了一遍,又把脚泡在热水里,胸口还敷了一块芥末膏。我喝了一盆粥、一杯加热水的白兰地,将牛脂涂在鼻子上,才去上床睡觉。 这些基于我天生的强健体格而采取的激烈果断的措施,全都是为了挽救我的性命。不过,说到那套衣服!咳,算了,那已经不是衣服,而成了一块刮泥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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