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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4)


  娜拉两只手在脸上摸一把,定了定神,走过去开们。阮克医生正在外头挂他的皮外套。从这时候起,天色渐渐黑下来。

  娜拉:阮克大夫,你好。我听见铃角就知道是你。你先别上托伐那儿去,他手里事情忙得很。阮克你有工夫吗?(一边问一边走进来,关上门。)

  娜拉:你还不知道你来我一定有工夫。

  阮克:谢谢你。你对我的好意,我能享受多么久,一定要享受多么久。

  娜拉:你说什么?能享受多么久?

  阮克:是的。你听了害怕吗?

  娜拉:我觉得你说的很古怪。是不是要出什么事?

  阮克:这事我心里早就有准各,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娜拉:(一把抓住他胳臂)你又发现了什么?阮克丈夫,你得告诉我。

  阮克:(在火炉旁边坐下)我完了,没法子救了。

  娜拉:(松了手)是你的事?

  阮克:不是我的事是谁的事,为什么要自己骗自己?海尔茂大大,在我的病人里头,我自己的病最严重。这些日子我正在给自己盘货底,算总帐。算出来的结果是破产!也许不到一个月我就烂在坟墓里了。

  娜拉:喔:你说得真难听。

  阮克:这件事本身就难听。最糟糕的是还得经过好些丑恶的阶段才会走到末了那一步。还有一次最后的检查。到那时候我差不多就可以知道内部总崩溃哪一天开始。我要嘱咐你一句活:海尔茂胆子小,一切丑恶的事情他都怕,我不要他到病房来看我。

  娜拉:可是,阮克大夫──

  阮克:我决不要他来看我,我会关上门不让他进来。等到我确实知道最后的消息,我马上会给你寄一张名片,你看见上头画着黑十字,就知道我的总崩溃已经开始了。

  娜拉:你今天简直是胡闹,刚才我还盼望你心情好一点。

  阮克:死在临头叫我心情怎么好得了?别人造了孽,我替他活受罪!这公平不公平?你仔细去打听,家家都有这么一笔无情的冤枉帐。

  娜拉:(堵住耳朵)胡说,胡说!别这么伤心!

  阮克:这件事实在只该招人笑。我父亲欠了一笔荒唐帐,逼着我这倒霉冤枉的脊梁骨给他来还债。

  娜拉:(在左边桌子前)是不是他大喜欢吃芦笋和馅儿饼?

  阮克:是的,还有香菌。

  娜拉:不错,还有香菌。还有牡厉,是不是?

  阮克:是的,还有牡厉。

  娜拉:还有葡萄酒,香槟酒!真可怜,这些好东西都会伤害脊梁骨。

  阮克:最可怜的是,倒霉的脊梁骨并没有吃着那些好东西。

  娜拉:啊,不错,真倒霉。

  阮克:(凝神看着她)嗯──

  娜拉:(过了会儿)刚才你为什么笑?

  阮克:我没笑,是你笑。

  娜拉:阮克大夫,我没笑,是你笑。

  阮克:(站起来)我从前没看透你这么坏。

  娜拉:我今天有点不正常。

  阮克:好象是。

  娜拉:(两手搭在阮克医生肩膀上)阮克大夫,要是你死了,托伐和我不会忘记了你。

  阮克:过不了多少日子你们就会忘了我,不在眼前的人很容易忘。

  娜拉:(担心地瞧着他)你真这样想吗?

  ①这些好吃的东西当然伤害不了脊梁骨,阮克的父亲是个荒唐鬼,得了花柳病,阮克不愿意对娜拉讲实活。

  阮克:一般人结交新朋友就会──

  娜拉:谁结交新朋友啦?

  阮克:我死之后,你和海尔茂就合结交新朋友。我觉得你已经在抢先准备了。那位林丹太太昨天上送儿来干什么?

  娜拉:嘿,嘿!你是不是妒忌可怜的克立斯替纳?

  阮克:就算是吧。将来她会在这儿做我的替身,我一死,这个女人说不定就会──

  娜拉:嘘!角音小点儿!她在里屋呢。

  阮克:她今天又来了?你瞧!

  娜拉:她是来给我整理衣服的。嗳呀,你这人真不讲理!(坐在沙发上)乖点儿,阮克大夫,明天你看我跳舞的时候只当我是为了你──不用说也是为托伐。(从盒子里把各种东西拿出来)阮克大夫,坐到这儿来,我拿点东西给你瞧。

  阮克:(坐下)什么东西?

  娜拉:你瞧!

  阮克:丝沫子。

  娜拉:肉色的。漂亮不漂亮?这时候天黑了,明天──不,不,只许你看我的脚。喔,也罢,别处也让你看。

  阮克:唔──

  娜拉:你在仔细瞧什么?是不是那些东西我不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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