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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第一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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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场人物: 阿巴贡,克莱昂特,爱丽丝,瓦莱尔,克洛德婆婆,雅克大师傅,勃兰达瓦,拉麦吕什。] 阿巴贡: 来来!都上这儿来,我要把回头那档子事给你们分派一下,把每人的差使都规定下来。过来,克洛德婆婆!从你这儿开头吧。(克洛德婆婆手里拿一把扫帚)很好,你手里已拿上家伙了。我把打扫卫生的差使交给你;你得格外留神,擦木器的时候别太使劲,免得擦坏。你还得在摆席的时候管理空酒瓶;如果丢失一个半个或有什么磕了碰了的,我就惟你是问,还要从你的工钱里扣钱。 雅克大师傅: (旁白)这个惩罚很精明。 阿巴贡: 喂!你,勃兰达瓦,还有你,拉麦吕什,我把擦洗酒杯和给客人斟酒的任务交给你们,不过斟酒必须等他们口渴要喝的时候再斟,有些不知趣的听差总是怂恿着客人喝酒,客人并不想喝,他们却老变着法儿叫他们喝,你们可不准照他们那种习惯办事。客人们第一次要酒的时候都别理睬,要多等一等,并且牢牢记住必须多多掺水。 雅克大师傅: (旁白)是的,纯酒喝了会上头。 拉麦吕什: 我们的罩袍要脱掉吗,老爷? 阿巴贡: 要脱的,等看见客人来了再脱;留神别弄脏了你们的制服。 勃兰达瓦: 老爷,您知道我的上衣大襟上有一大块灯油的油渍。 拉麦吕什: 我呢,老爷,我的灯笼裤后裆上满是窟窿,不怕失礼的话,别人都看得见我的…… 阿巴贡: 别瞎闹了。你可以把这一面老冲着墙,老拿前面对着人。至于你呢,上酒的时候,你可以把你的帽子这么拿着。(把自己的帽子放在上衣前面,教勃兰达瓦怎样遮盖那块污渍。向爱丽丝 )至于你,我的姑娘,你要注意席上撤下来的东西,留神别叫他们给糟践了。这事由女孩子管最合适不过。同时你要准备着好好招待我那心爱的人,她回头要来拜访你,并且要带着你一起到市场去。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爱丽丝: 听明白了,爸爸。 阿巴贡: 你呢,我的小少爷,刚才的事我算饶了你啦,可是你不要给她丧气脸子看。 克莱昂特: 父亲,我给她丧气脸子看?那是为什么? 阿巴贡: 天啊!父亲一续弦,孩子们是怎么个态度,他们对所谓后母一贯是用怎么一副眼神来看,咱们是知道的。不过如果你希望我忘掉你最近的荒唐事,那么我特别嘱咐你,对这位小姐要用一副和气的脸子来对待,要尽你的可能好好招待她。 克莱昂特: 实话说吧,父亲!她做了我的后母还要叫我心里高兴,这事我可不能答应您;我要真是这样说了,那就等于撒谎;至于好好招待她,用和善的面孔对待她,这一点,我可以答应您,绝对一字不差地服从您的吩咐。 阿巴贡: 反正,你留神吧。 克莱昂特: 您就瞧着吧,绝不能让您有可以埋怨我的地方。 阿巴贡: 那么办就对了。瓦莱尔,现在要你给我帮帮忙了。喂!雅克大师傅,走过来点,我把你留到最后来打发。 雅克大师傅: 先生,您是要跟您的马车夫还是跟您的厨子说话?因为我既是您的马车夫又是您的厨子。 阿巴贡: 跟两个都有话说。 雅克大师傅: 不过这两人当中先跟谁说? 阿巴贡: 厨师。 雅克大师傅: 那么,请等一等。(脱下马车夫的宽袖长袍,打扮成一个厨子模样) 阿巴贡: 真见鬼,哪儿来的这么些臭规矩? 雅克大师傅: 现在您说吧! 阿巴贡: 雅克大师傅,我已答应今天晚上请人吃饭。 雅克大师傅: 这可是桩了不起的大事。 阿巴贡: 你先说说,你能给我们弄点儿好东西吃吗? 雅克大师傅: 行啊,如果您能多给钱。 阿巴贡: 真见鬼,老是钱。好像除了这一样,就没别的话可说了。“钱,钱,钱。”啊!他们嘴里只有这么一个字: 钱。老是提钱。这就是他们的防身宝剑: 钱! 瓦莱尔: 我从来没听见过这样不讲理的回答。要很多的钱才能做出好吃的菜,这有什么稀奇!这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一件事,就是顶笨的人也能这么办。要想做个能干人就应该说: 用一点点钱做顶好的菜。 雅克大师傅: 用一点点钱做顶好的菜! 瓦莱尔: 是的。 雅克大师傅: 老实说,总管先生,您要是能把这个秘诀说出来给我们大家听听,并且替我来当这个厨子,我们真要感恩不尽。您在这儿本来已经是里外一把抓,什么都管了。 阿巴贡: 别谈这个。告诉我,我们得预备点什么吃的? 雅克大师傅: 您看,这是您的总管先生,他会用一点点钱做顶好的菜。 阿巴贡: 哎哟!你倒是回答我的话呀。 雅克大师傅: 吃饭的一共有多少位? 阿巴贡: 八位或十位。不过你只照八位预备就行啦,够八个人吃的,十个人吃也行。 瓦莱尔: 这是当然的。 雅克大师傅: 这么说,就得四大盆汤五大盘菜……头道上汤……二道上大菜…… 阿巴贡: 见鬼啦!这个,请满城的人吃饭都够了。 雅克大师傅: 还有烤…… 阿巴贡: (捂住雅克的嘴)唉!你这吃里扒外的奸细,你把我的全部财产都吃光了。 雅克大师傅: 跟烤菜一起上的是…… 阿巴贡: 还有? 瓦莱尔: 你想把大家都撑死吗?难道咱们老爷请人吃饭是为拚命上菜把他们都害死吗?你去念一念卫生格言吧,你去问问医生吧,还有比吃东西过多更伤人的吗? 阿巴贡: 他说的对。 瓦莱尔: 雅克大师傅,你跟你们那些同行都应该知道菜的样数太多的筵席简直是一个害人坑;如果真把客人当朋友看的话,便应该在筵席上特别显示出简朴的作风,并且按照一位古人的说法,应该为生存而吃饭,不是为吃饭而生存。 阿巴贡: 哎哟,这句话说的可真好!走过来,冲这句话我要拥抱你一次。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美的格言。应该为吃饭而生存,不是为生存而吃……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是怎么说来着? 瓦莱尔: 应该为生存而吃饭,不是为吃饭而生存。 阿巴贡: 是的,听见没有?是哪位伟人说的这句话? 瓦莱尔: 我现在记不起他的姓名了。 阿巴贡: 别忘记把这几个字给我写下来。我要叫人用金字刻在我饭厅的壁炉上。 瓦莱尔: 绝忘不了。至于您的晚饭,交给我去办吧,我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阿巴贡: 好,你去办吧。 雅克大师傅: (旁白)那更好,跟他办事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阿巴贡: 得预备一些大家不大爱吃可是一吃就饱的东西,比方说肥肥的什锦烂肉块,另外再来个罐儿面条多加栗子。 瓦莱尔: 您放心,全交给我吧。 阿巴贡: 现在,雅克大师傅,该把我的马车刷洗刷洗了。 雅克大师傅: 等一等。这是对马车夫说的话。(又穿上宽袖长袍)您刚才说…… 阿巴贡: 应该把我的马车刷洗一下,并且把马都套好,随时准备上市场去…… 雅克大师傅: 您的马吗,老爷?说实话,它们一步也走不动啦。我当然不能说它们此刻都在干草上倒着,因为可怜的牲口根本就没有干草,要那么说就完全不对头了;不过您让它们在饮食上实行了那样严格的节约,害得它们现在都变成了马的骨架子、马的影子,有名无实了。 阿巴贡: 它们病成这样;可是它们什么活都没干呀! 雅克大师傅: 老爷,什么活都没干就应该什么东西也不吃吗?这几匹可怜的牲口,让它们多干活多吃东西,对它们说不是更好吗!看见它们熬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全碎啦,因为我是那么心疼我这几匹马,看见它们憔悴的样子就仿佛我自己得了病似的;我每天从自己嘴里省下东西来给它们吃;老爷,对生灵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心肠也未免太狠啦。 阿巴贡: 活儿并不累,就是上一趟市场。 雅克大师傅: 不行,老爷,我没有勇气再来赶这几匹马了,它们已变成这个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再拿鞭子抽它们。它们自己拖自己都拖不动了,您怎么能叫它们拖车呢? 瓦莱尔: 先生,我回头央求咱们的街坊皮卡尔来赶吧;这儿预备晚饭也正用得着雅克。 雅克大师傅: 就这么办吧: 死也让它们死在别人手里,千万别死在我手里。 瓦莱尔: 雅克大师傅发起议论来了! 雅克大师傅: 总管先生可真能办大事啊! 阿巴贡: 你们别闹了。 雅克大师傅: 老爷,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专门溜须拍马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事情,我都瞧得很清楚,比方没完没了地查面包、查酒、查劈柴、查盐、查洋蜡,无非是为拍您的马屁,讨您的喜欢。我瞧着就生气;再说别人每天谈论您的话我听了也难受;因为说了归齐,别管我行出事来怎么样,我对您还真有点感情;不算我那几匹马,您算是我最喜爱的人。 阿巴贡: 我能从你嘴里,雅克大师傅,知道一点旁人谈论我的话么? 雅克大师傅: 可以的,如果我准知道您听了不会生气 阿巴贡: 不生气,决不生气。 雅克大师傅: 对不起,我知道我一说就会惹动您的肝火。 阿巴贡: 绝不会,正相反,这会让我高兴,我喜欢知道旁人对我怎么个议论法。 雅克大师傅: 老爷,既然您一定要我说,我就老实告诉您吧: 不管在哪儿,人们都在讥笑您;一提到您,四面八方对您连挖苦带损的话就都奔我们来了,人们顶高兴的事就是拼命地说您的坏话,没完没了地编排谣言形容您的吝啬。这个说: 您私自叫人印了些特别的日历,在那历本里,每一季节里的三天把斋期和每一个宗教节日前一天的把斋日子都加了一倍,为的是强迫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多吃几天素,多省几个钱。那个说: 每逢过节该发赏钱的时候,或者您要辞退仆人的时候,您总准备好一场大吵,为的是找出理由一个钱也不给他们。这个说: 您有一次竟指名要求法庭传街坊家的猫上堂,因为它吃了您一块吃剩的羊腿。那个说: 有人发觉您在一个夜里跑去偷您自己的马吃的荞麦;您的马车夫,就是在我没来以前的那个车夫,黑地里打了您不知多少棍子,您始终没肯告诉人。最后,您还要我对您全说出来吗?我们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总不免听见别人在那里说您各式各样的怪话;您成了大家的话柄和笑谈了;提到您的时候,他们从来不用别的字眼,不是说刻薄鬼、吝啬鬼、守财奴、就是说放阎王债的。 阿巴贡: (痛打雅克)你是个糊涂虫,混账东西,混蛋,王八蛋。 雅克大师傅: 喂,喂!我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您偏不肯相信。我早说过我说实话会把您招恼的。 阿巴贡: 你学学怎么说话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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