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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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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和名字之二 保护着莉安德拉城的有两种神。两种神都是细小的,肉眼看不见,而且数目也大多,算不清。其中一种在房屋大门外以及屋内的衣帽和雨伞架子旁边;住户搬家的时候,他们会一起跟着搬到新居。另一种在厨房里藏身,尤其喜欢躲在炊具下面、烟囱里或者扫帚橱里:他们是属于房屋的,原来居住的人家要是搬走,他们会留下来跟随新的住户;说不定房子还不曾盖好,他们已经躲在空地上野草堆里生锈的铁罐子里了;假使房子给拆掉并且改建成一座容纳五十户人家的大楼,他们的数目就会迅速倍增而分别在五十个厨房里安身。为分辨这两种神,我们把前一种称为守护神,后一种称为家神。 在随便哪一所房子里,家神和守护神不一定是壁垒分明的:他门时相过从,在飞檐或者暖管上一起散步;他们评论住户的家事;不时也有吵架:不过,他们也可以和平共处多年——如果他们排成一行,你不会知道谁属于哪一类。家神见过出身悬殊和习惯不同的守护神来来去去,守护神也要跟不同的家神设法相处,包括破落户的倨傲家神和铁皮屋子里的敏感多疑的家神。 莉安德拉的本质,是他们永远争辩不完的题目。即使是去年刚来的守护神,也会认为自己是城的灵魂,并且相信他们离开的时候会把莉安德拉带走。家神认为守护神都是不速之客,使一切内涵具备形态的、真正的莉安德拉是属于家神的,它在暴发户抵达之前已经存在,在他们离去之后也仍然继续留下来。 两种神有一个共通点:他们批评屋子里或城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守护神讲大公婆、曾祖父母、曾叔祖母和别些祖先,家神讲从前的环境,不过,这并不是说他们只活在回忆里:他们也作白日梦,守护神想像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的事业,家神想像房子在善于持家的人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仔细倾听,特别是晚上,你会听见他们在莉安德拉各处的房子里不断低声讲话,彼此打断话头、斥骂、嘲讽,不时发出冷笑和窃笑。 城市和亡灵之一 在美兰尼亚,你每次走进广场都会听到对话:吹牛的军人和走出门外的寄生虫遇见年轻的纨绔子和妓女,或者吝啬的父亲在门槛上向怀春的女儿发出最后警告却给愚蠢的仆人(他正要给鸨母送一张字条)打断。许多年之后,你回到美兰尼亚,同样的对话还在继续进行,不过寄生虫已经去世,鸨母和吝啬的父亲也已经去世,吹牛的军人、怀春的女儿和愚蠢的仆人代替了他们,而这些人又正在被伪君子、挚友和星相家取代。 美兰尼亚的人口生生不息:参与对话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取代他们的地位的人一个一个出生,扮演这个或那个角色。当一个人转换角色或者永远离开广场或者首此走进广场,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变化,直至所有的角色都换了人为止;同时,愤怒的老人会继续叱责伶牙俐齿的女仆,高利贷债主继续追迫失去承继权的儿子,护士安慰继女儿,可是他们的眼睛和声音已经跟上一个场景不一样。 有时,一个人会同时扮演两个或者更多的角色——暴君、恩人、信使——有时一个角色又分由两个人以至一百个一千个美兰尼亚居民扮演:三千人演伪君子、三万人演寄生虫、十万人演流落街头、等待恢复身份的皇太子。 时光过去,有些角色跟从前不完全一样了;尽管曲折的变化使情节愈来愈复杂、障碍愈来愈多,演出仍然朝着最后的收场继续进行。假使你在连续的瞬间观看广场,就会发现每一幕的对话怎样变化,可是美兰尼亚居民的寿命太短,不会知道了。 马可·波罗讲一条桥,描述它的每一块石头。 “可是,支住桥的是哪一块石头?”忽必烈可汗问。 “支住桥的不是任何一块石头,”马可回答,“而是石块形成的桥拱。” 忽必烈可汗默默想了一会,又问:“你何必讲石头呢?我只关心桥拱。” 波罗回答:“没有石头就没有桥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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