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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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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吸血鬼说,语调中却不是真的不知道,倒是一种随它去的态度。“你看起来似乎挺累的,”吸血鬼说,“好像觉得冷。” “没事,”男孩急忙说。“这房间是有点冷,但我无所谓。你不冷吧?” “不冷。”吸血鬼笑了,他的肩膀也随着那无声的笑而轻微晃动。 有一阵子,吸血鬼似乎在出神思索,而男孩在端详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吸血鬼把目光移到了男孩的手表上。 “她没有成功,对吗?”男孩细声问道。 “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吸血鬼问,而后靠在椅子里,凝视着男孩。 “她……就像你说的,被毁灭了?”男孩说道。他好像感觉到自己话里的寒意,于是说完“毁灭”这两个字后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是不是?”他又问。 “你不认为她能成功吗?”吸血鬼反问道。 “但他是那么强大。你自己说过你从不知道他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知道怎样的秘密。她又怎么能够确定该如何干掉他呢?她试了什么法子?” 吸血鬼盯了男孩很久。男孩子弄不懂他的表情,最后只好把自己的目光从吸血鬼那如炬的眼神中撤开。“你为什么不把口袋里的酒拿出来喝一口?”吸血鬼问道,“那样你会暖和起来的。” “噢,酒……”男孩说道,“我正要喝,只是……” 吸血鬼大笑起来。“你觉得这样不礼貌!”他说道,猛拍了一下大腿。 “的确。”男孩耸耸肩,微笑起来。然后,他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小酒瓶,打开金色的瓶盖,抿了一口。他拿着瓶子,看了看吸血鬼。 “不。”吸血鬼笑了一下,摆摆手拒绝了男孩的好意。 随后他的面色又严峻起来,靠在椅子里,继续他的叙述。 “莱斯特在迪梅恩街有个音乐家朋友,我们曾在一位勒克莱尔夫人家的演奏会上见过他。这位夫人也住在那条街上,当时那是在社交界颇出风头的一条街。这位莱斯特偶尔也拿来逗乐的女士,替音乐家在附近的一幢大楼里找了一间房,莱斯特时常去那儿拜访。我告诉过你他在杀人前常拿他的猎物开心,和那些人交朋友,诱使他们喜欢他,甚至爱上他。显然他只是和这个年轻人闹着玩,尽管他们这次的友谊比我曾经观察到的任何类似关系持续得都要长。那个年轻人写的曲子很不错。莱斯特常常会带回一些新谱的乐稿,在客厅的方钢琴上弹那些歌曲。那年轻人极有才华,但你也知道这样的作品是不会有市场的,因为那音乐太令人不安了。莱斯特给他钱,一晚又一晚地和他待在一起,常常带他去他从不可能消费得起的餐馆,给他买音乐创作要用的纸和笔。 “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之间的友谊远远长过莱斯特以前有过的任何类似关系。我也搞不清他究竟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一个活人,还是仅仅在走向某种特别骇人的背叛和残忍。他曾屡次向我和克劳迪娅表示他准备去干脆利落地杀掉那男孩,但是每次都没有动手。当然,我从没有问起过他的感受,因为还不值得为这个问题引起巨大的混乱。莱斯特被一个活人弄得神痴意迷?!他听见这话肯定会勃然大怒,把屋里的家具砸得稀巴烂。 “第二天晚上,就在我刚才向你描述过的那一天之后,他非要我陪他一起去那男孩的公寓不可,这让我感到十分不快。他表现得相当友好,每当他需要我陪伴他时他就会有这样的好心绪,种种乐事也能使他表现出平易近人。当他想看一出好戏,一部定期上演的歌剧或是芭蕾舞的时候,他总是想让我随同他一起去。我想我起码和他看过15次《麦克白》。我们看过这个剧的每一场演出,甚至连业余演员演的也看。散场后,莱斯特会昂首阔步地走回家,大声给我背诵台词,甚至伸着一个手指头向路人大喊:‘明天,明天,仍是明天!’直至人们都绕开他走,以为他是个醉鬼。但是他这种澎湃激情是疯狂的,而且转瞬即逝。只消我一两句友好的话或是流露出一丁点喜欢与他为伴的意思,就会把这一切统统勾销,几个月甚至是几年不复存在。而现在,他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好心情到我面前来,要我走男孩那儿。他缠着我,拽着我的胳膊使劲儿劝我。而我呢,感到厌烦、紧张,找了一些糟糕的理由搪塞他——因为当时我只想着克劳迪娅,那个复仇者,还有那场乌云迫顶的灾难。我能感觉到它在逼近,我怀疑莱斯特竞会没有感觉到。最后,他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朝我砸来,狂叫着,‘那么读你那该死的破诗去吧!混蛋!’然后狂奔而去。 “这让我忐忑不安。我没法告诉你它是怎么弄得我心神不宁的。我倒宁愿他冷若冰霜、无动于衷,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决定劝说克劳迪娅放弃她的计划。我感到虚弱无力、疲惫不堪。但她的房门一直锁着,直到她离开。我也只是在莱斯特喋喋不休的时候匆匆看到她一眼。当时她正穿上外衣,我瞥见了她的一绺花边,那么可爱;还是那种宽袖长裙,胸前飘着一条紫罗兰色的丝带,裙摆下露出白花边短袜,一双小白鞋纤尘不染。她走出去的时候向我投来了冷漠的一眼。 “后来当我吃饱喝足地回来,懒洋洋了一阵,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思想来打扰时,我渐渐感觉到,就是在今晚,今晚她要下手了。 “我说不清我是怎样知道的。这幢房子的某些东西一直让我惴惴不安、时刻警觉。克劳迪娅在紧闭着门的后客厅里走动着,我想我还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一声低语。克劳迪娅从不把任何人带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谁都不会这么做,除了莱斯特,他会把街上的女人带到这儿。但我知道那儿一定有什么人,尽管我没有闻见强烈的味道,也没有听到很清晰的声响。后来,空气中飘来酒菜的香味。方钢琴上的银花瓶里插着菊花——这种花,对克劳迪娅来说,象征着死亡。 “后来莱斯特回家了,轻声哼唱着些什么,手杖在螺旋状楼梯的栏杆上弄出‘嗒—嗒—嗒’的响声。他走过长长的楼道,脸上透着刚杀过人后的红润,嘴唇是粉色的;他将曲谱放在钢琴上。‘我杀了他还是没杀他?’这时他伸出一个手指头甩给我这个问题,‘你猜猜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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