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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我明晚再给你和你妈妈打电话。不过——”申劳停住话头。他急于跟尼克当面交谈,急于把很多想法告诉他。可在这条不保密的电话线路中,他不能提到自己准备飞到纽约去。“不过,明天这个时间你得呆在家里。我会打电话的。”

  有一件事申劳已经反复考虑过,——像这样经常在地球两端来回赶着救火、在同一时间内处理许多事情的情况下——应该指定一个真正的二号人物。梅斯勋爵,当然,是开玩笑。巴克斯特·周是他一手栽培的,已经在地球的这半边出色地担当着申劳的助手了。在亚洲,一个叫宋昂的律帅是他最亲密的助手。可这不仅仅是管理系统中的某个职位的问题。申劳需要的二号人物是个现在能在某些地区,将来他死后能在所有地区接替他的人。那个人必须是申家族中的一员。

  “我保证妈妈也会呆在这儿的。”

  “好的,就这么做。”申劳挂上了电话。

  尼克与周一样聪明。他相当出色地渗透进了里奇堡垒中,而且很快就要有个孩子来捣乱了。可请注意,所有这些都是在不知其父为里奇家族所拟定的宏伟战略方针的情况下发生的。剩下的唯一麻烦就是尼克本人。他的个性是完全不适宜干这些事。他那些沉甸甸的来信上的文字游戏使他的父亲深感不安。他最近的一次来信这样写道:

  亲爱的父亲:

  多年以前一些年轻的黑人在中央公园一起轮奸并差点杀死一位白人妇女。威廉姆·法夫在《洛杉矶时报》上写道:50年前……控制了国家银行和工业命脉的阶层组成政府……黑人、天主教徒、犹太人、亚洲人,屈从于同化和吸纳的强大压力。

  这个美国……将永远不会得到康复……五十岁和五十岁以上的美国人懂得由此产生了一个多么深刻的变化……

  这个其民众在道德上遭到孤立的美国,不再与任何比大众娱乐业能提供的文化更深刻,更富有责任心的文化发生联系。对于这样一个民族的大多数人,“找乐子”就是生活的真谛,如果这种生活的确有什么实质内容的话。

  五十岁以上的人还能够记得有过这样一个美国,那会儿为人父母的起码还知道即便虚伪,也应当遵守某种准则。而当今的父母只将所谓“找乐子”的教诲灌输给子女,例如,怎样骗取“蓝十字”会承担流产的费用。他们和其子女都是非法享受这些“乐子”的同谋。

  “乐子”在J.P.摩根①时代是轮奸黑人妇女。如今,则是白人妇女。美国一直存在着同样的道德真空,只是眼下连父母虚伪准则的幌子都不再有了,因此,这种缺乏道德显得更为清晰。正如乔治·桑塔雅娜②所说:“这与让人把你的脸摁在自己的粪堆上倒不一样。”

  ①约翰·比尔蓬特·摩根(1867-1943)美国金融家,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重建筹集贷款17亿美元。

  ②乔治·桑塔雅娜(1863-1952)西班牙哲学家、文学家,后移居美国,曾在哈佛大学任教。着有《理性生活》等。

  申劳对尼克以及桑塔雅娜的措辞发出会心的微笑,同时打电话给一家航空服务代理公司,以查尔斯·李的名义订了一张第二天晚上去纽约的机票。然后他和巴克斯特·周通话,雇佣一个便衣保镖,负责保卫他在飞机上以及从拉瓜迪亚机场到曼哈顿一路的人身安全。

  申劳想松弛一下。他准备和尼克谈谈他们家庭的真实情况。如果尼克这孩子果真会成为二号人物,他就会给他行“涂血礼”①。尼克被涂血与让猎狗尝血的意义完全一样,是为了强迫他习惯并鄙视血;桑塔雅娜的话适用于任何分泌物。往尼克的鼻子里灌进足够的血液后,他很快就能学会如何任其从鼻腔流出,并使自己从中获益。

  ①这是猪狐人的一种仪式,用猎物血涂新猎手的脸,使之获得初次经验;也指让猎狗先尝(或看,闻)猎物的血以进行追踪。

  申劳拿起旅馆里的一支圆珠笔和一张信笺。年轻时,他那一手笔酣墨饱的中国书法真让人羡慕。可他要写的不是一份文件,而只是明晚要和尼克当面交谈的内容提纲。“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敷衍应付将永远不能建立一种长期而有利的关系。”他写道,“因为真相必须昭示:家族的真相,父亲的真相以及对儿子的期盼。”他低头对圆珠笔写出的细长的、油乎乎的蓝色线条屈尊似地笑着,醇厚的黑色墨汁效果会更好。或者——联想到尼克的前途——该是一种发暗的、粘稠的、可以迅速凝结的血红色。

  三月

  第三十章

  “这么看来,”爱琳对温菲尔德说道,“我们召集了十一个妓女来,她们坐在辩护席上。其中有六个已年过四十,一个五十岁,她们都将死于爱滋病。另外两个得了新型的抗盘里西林梅毒,三个因为鸡奸产生肛裂而大小便失禁。一个等不到此案开庭就会死掉。只有一个说话还能让人听得懂。三个是黑人。四个人的肤色如果不加化装,丑陋得就像得了麻风病。七个人犯有前科,有的前科还很多。五个屡有人身攻击、拉客、扰乱治安、行骗、商店扒窃行为。她们曾被鞭打、被抢劫、被锁链捆缚、被拳击、被压榨、被掐脖子、被用刀刺、被烧、被踢、被强奸、被扇耳光,还被人从行驶的车上推下去。而这些还只是她们经常接待的嫖客所为。很多人受到警察的轮奸,被他们用警棍或稍大些的阴茎替代物进行鸡奸,有两人被他们扔出了二楼窗户。加起来总共有二十八只摔断的脚踝或腿,四十一条断腕、断臂、碾碎的手指或脚趾,警察的乐趣。她们中间有几个做过几次流产手术,五个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孩子的母亲。一个有哲学硕士学位。一个是大都市剧院合唱团的女中音。十个酗酒。六个吸强效纯可卡因。四个在静脉中直接注射海洛因。”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如果你是陪审员,你能相信她们在法庭上所说的任何话吗?你能不能忍受和她们站在同一间审判室里?”

  温菲尔德坐在那里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对我说说一个典型的陪审团的大致情况。”

  爱琳在扶手椅中费劲地挪了挪身子,她已经快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在纽约县,十二个陪审员中有七个是黑人或拉美裔。最难对付的要数那些男陪审员,他们玩过妓女,却偏要从严惩罚她们,我们把这称作‘撕人魔杰克①综合症。’第二个麻烦是女陪审员。她们不是妓女的女儿就是姐妹,或是母亲。她们也想惩罚我的委托人。第三个就是与团体作案有牵连的陪审员。”

  ①指1888年8月至11月间在伦敦东区至少杀死七名妓女而始终未查明身份的一杀人犯。

  “这些人可以除外,他们不构成威胁。”

  爱爱琳对她皱皱眉。“你可别那么天真,温菲尔德,尤其是与你的家族有关系时。现在黑帮集团与其开办的合法企业已成为全美最大的雇佣者。就业人口中约有百分之十八到二十二的人在为他们效劳。我们的任务是掌握所有可能参与此案的陪审员的准确背景材料。这将付出很大代价。”

  “我们需要的还不止这些,”那位年轻女士说道。

  “这些女子都是低贱的人,温菲尔德。她们提供了这个社会向妇女索求的最难以启齿的服务。没有人会站出来说:这是个曾经很体面的人。没有神父、没有医生、没有社会工作者会这么说。没有人。”

  两个女人在一片沉默中对这番话揣摩了很久。接着,温菲尔德叹了口气:“那么没有任何陪审团会相信她们的话了。”

  “如果我要你的好友雷奥娜·凯恩把温切·里奇也列入被告名单,我还需要提供更有力的证据。否则陪审团会把责任推到可怜的巴狄帕格里亚医生身上。”这一回沉默延续了更长的时间。终于爱琳灰心地说:“现在我总算明白我是多么依赖他的证词了。我简直说不出你堂叔温切的骨子里有多狡猾。”

  “你没有必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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