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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过赤裸裸的身体,走出小小的浴室,来到外问。这是一个宽敞的单间式公寓。她的所有财产都在这间屋里。赤着脚走在凉爽光滑的地板上感到十分惬意。六英尺高的窗户外面风景如画。寒冷灰色的泰晤士河水在她脚下一百英尺处滚滚流向前方。她走到房间一个角落,站在高高的横梁上挂着的吊环下面。

  她向上一跃,强健的双手便抓住了吊环。然后慢慢往上撑,身体的重量集中在两只手臂上,手臂上发达的肌肉绷起来。她继续上升,直到腰部与手在同一水平线上,肘部将胳膊牢牢锁住。然后,双腿抬起向前方伸直,腹部平直,整个身体形成一个完美的直角。

  “一,二,三,……”她低声数着,眼睛直盯着前面的墙壁。锻炼的过程中,她连一秒钟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十五,十六,十七,……”

  每次重复都是一种享受,只有顺着她雕塑般的后背流下的细细的汗珠,还有手部微微的颤抖表露出她这样练也是费力的。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最后她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放松了抓住吊环的手。她先伸直双腿,然后像猫一样轻捷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一落地她就走到穿衣镜前审视自己裸露的身体。

  她仔细地研究着自己高高的身体:剃光的头,不同寻常的宽肩膀,有力的双臂,细细的蜂腰,男子般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她凝视自己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虚荣,只有客观评测,就像是在检查一件贵重仪器或者武器是否保养良好。这次黎明时分的检查和每天都要做的检查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和多数日子一样,她对自己感到满意。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但她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肌肉强劲有力而富于弹性。惟一的瑕疵是那些疤痕:耳后细小的疤痕,右臂下侧凸出的十字形疤痕,右大腿她自己用刀划的交叉型阴影,还有两个乳头下的锚状疤痕。这两个疤标志着她原来丰满的双乳被切除的位置。现在留下的是男性一样的乳头,不会妨碍她的行动,也不会招徕令人讨厌的目光。

  玛利亚·贝娜瑞亚克审视过身体后,转身审视自己的巢穴。这间位于旧仓库顶层的房间还是八十年代后期的产物。那时伦敦城里的年轻专业人士在不时髦的东区购买改造过的房产,因为这些房产便宜而且靠近他们工作的地方。但这个房间完全不像是雅皮士的住处。室内装潢师可能称它为朴素,但是用简单一词来描述它也许更合适。

  她走到窗子旁边的四个开关跟前。

  啪,啪。天花上垂下的第一只无罩一百瓦灯泡熄了,又亮了。

  啪,啪。第二只灯泡也是一样,熄了,又亮了。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灯泡。

  电灯的工作状态完全正常,她感到满意。紧接着,她开始每日功课的下一步。她顺着墙壁在房间绕了一圈,将精心设置的六盏聚光灯一一打开。灯全部亮了以后,她走到房间中心,仔细察看光线的角度,确保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不留一点阴影。将其中两盏灯调整了一下,确信黑暗全被赶走,房间完全明亮以后,她感到很满意,便检查了房间的其他方面,确信一切就绪。

  健身器材对面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她走到那里,扶正墙上挂着的耶稣受难像,然后对它屈膝致礼。这幅木质耶稣像是神父将她从科西嘉孤儿院接出来后给她的,成了她房间朴素白墙上惟一的装饰。

  接下来,她的目光扫过书柜。最上面一层只有一本书:《圣经》。下面一层是六盒录音磁带,还有一只随身听。五盒磁带上贴有某种语言的标签,而第六盒上的标志却是“声音训练”。最下面一层有很多激光光盘。所有东西都放在指定的位置上。

  她的目光转向右边,看到窗户、一张简朴的木桌和椅子。桌上整齐地放着一台便携式电脑和一只电话机。电脑和电话机都和后面白墙上的电话线插座相联。此外,桌上还有一只手表,一本薄薄的马尼拉纸文件夹。桌旁的地板上整齐地码着一堆类似的、褪了色的丈件夹,至少有六十个。所有这些文件夹都被剪去一角,就像过期护照一样,只有最上面一本除外。这本和桌上的一本没有标签,也没有剪角。正是这最上面的一本文件夹吸引了她的目光,惹得她叹了口气。

  然后,她转过身去,目光迅速扫过简朴的小厨房,掠过相邻的卫生间门,落在公寓门上。她仔细检查了钢门的所有四只锁,然后走到门边大橡木柜前。

  她打开柜门,这时可以看出柜子同时起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作用。左手边用作挂衣橱。一排男式服装整齐地与一排女式衣裙并排挂着。衣服的上面是一排精致的由真发制成的假发套——有短发,有长发。地板上,六双同样尺码的男鞋和女鞋整齐地排列着。

  但是她真正用心检查的是柜子的右手边。这边的主要功能是工具架,就像许多郊区住户的车库墙壁上可以看到的那种。但是这里的工具不是用来干那些“自己动手”的活,也不是干花园里的活的。

  最上面一排,三把刀挂在特制的钉子上。从左到右刀子的尺寸由小变大,仿佛是博物馆陈列的展品。刀子虽然干净,完好无损,但是刀柄的磨损却证明它们是经常使用的。这三把刀的右边是一把阔头弯刀,尼泊尔廓尔喀士兵使用的传统弯刀。她依次抚摸这些刀,摸到锐利的刀锋时,她内心感到一阵阵兴奋的震颤。

  弯刀的下面是致命武器双节棍:两截木棍,每根长一英尺,由铁链相连接。两根淡色木棍的顶头都漆成浓浓的血红色。与双节棍挂在同一根钉子上的还有一根勒杀绳,挂在那里就像一根被丢弃的领带。再下面是三枝枪:一把硅酸盐九毫米口径半自动格洛克手枪,可以躲过金属探测仪;一把SIG飒乌尔手枪;还有一枝海克勒科克冲锋枪。最下面,横放在特制的枪盒里的是一枝高精密度远程狙击步枪,还有一枝泵式猎枪。枪支之间是贴着整齐标签的抽屉、架子,装满了零配件和弹药。

  玛利亚动情地抚摸着这些宝贝,擦去海克勒科克冲锋枪管上一块脏斑,把SIG手枪下面的杂志剪页摆正。

  所有一切都秩序正常,她感到很满意。于是放轻脚步走过房间,回到卫生间。她打开淋浴龙头,站在温暖的、源源不断的水流下面,拿起一块肥皂,在身上擦着,直擦得皮肤发红。她仍然用同一块肥皂擦洗剃光的头,抖掉刺激眼睛的泡沫。肌肉放松后她感到一阵愤怒和羞耻。她又想起了那位科学家,那位自从斯德哥尔摩事件起一直让她心神不宁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失手,而且偏偏发生在她眼中最危险的目标身上,她感到这是对自己的讽刺。所有其他的目标都是不折不扣的魔鬼:武器贩子,摄制黄色电影的人,在电视上骗人的传道人,为私利而歪曲法律的律师,还有一些大毒枭。这些人邪恶的面目容易认清,因而也容易消灭。她刚刚从神父手中接过有关汤姆·卡特博士详细资料的文件夹,就意识到这一位与其他目标不同。他的罪恶比起那些被她处决的人来更大、更阴险。而社会却认为他那亵渎神灵的遗传学是有益的。社会甚至把他看做救世者而嘉奖他。玛利亚觉得世界上最邪恶的就是那种打着正义旗号,轻松地欺骗世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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