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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他哼了一声,把身子转回去。我猜如果他还有一点鉴赏力的话,现在一定在眯着眼睛傻笑。

  查博纽把车子停在路边,我们一致打量着旁边的一栋楼房。这栋楼房四周空地的破裂水泥铺面和碎石上,市满了杂草和破瓶子、废轮胎、玻璃碎片和一些都市里常见的废弃物。有人在这栋楼房面对空地的墙上画了一幅壁画,画了一只山羊,耳上挂着自动步枪,嘴里则咬着一颗人类的骷髅头。我想,应该没有人知道这幅画的涵义,除了作者以外。

  “那个老头今天还没见过他。”查博纽说,十只手指在方向盘上轮替轻敲。

  “他们从几点开始坐在那里?”克劳得尔问。

  “10点。”查博纽说,然后看了一下手表。我和克劳得尔也不约而同地看了时间——现在是下午3点10分。

  “也许那家伙睡得很晚,”查博纽说:“也许是昨天才做案,今天太累了。”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也许吧。”

  我看到一群女孩穿过楼房后的空地,手牵着手,年纪大约10来岁。她们穿着代表魁北克旗帜的聋尾T恤,当她们穿过杂草地时,那鸢尾一致地左右摆动着。她们每个人都梳着细玉米条式的辫子,而且还染成明亮的蓝色。我看着她们嬉笑打闹地走在盛夏,不禁要想:如此璀璨的生命,竞能那么轻易地在一个疯人的手上终结。我不由得怒火中烧。现在我们离这个禽兽不到十码,难道不能有所作为吗?此时,一位穿着蓝白制服的警察正从我们后面巡逻过来。查博纽下车,和那位巡官讲了几句话。于是那巡官便马上撤退了。

  “他们会守在后面,”他说,朝远处的巡逻车点点头。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轻松的情绪全消失了。“我们走吧!”

  当我开门下车时,克劳得尔改变了主意,也跟着开门下车,往那栋楼房走去。我跟在查博纽后面,发现他已把手枪套解开,右手微弯向前,摆出一副准备好的放松状态。为什么要故作镇定?我有点纳闷。

  这栋红砖楼房孤零零地坐落在空地上,左邻右台早就都搬光了,改由垃圾废弃物进驻。空地上还散落许多水泥石块,像冰河消退后留下的巨大砾石。在楼房的南侧,有一道已腐朽倾塌的铁篱笆。那只壁画上的山羊则面朝北方。

  楼房一楼有三座古老的白门,紧紧相连地排列在博杰街边。在这几座门的前面的空地,有一条铺有柏油的小路直通到马路。这条小路曾漆成红色,但现在看起来已像干掉的血渍。

  在第三座白门的小窗上,一块手写的牌子斜挂在柔软的蕾丝窗帘旁。尽管字迹污黑,但我仍能辨识出上面写的是“吉屋招租”。克劳得尔走上门前台阶,按下门框边的门铃按钮。没有回应。他又按了一次,旋即用力敲起门来。

  “他妈的!”屋内发出一阵怒吼声。这个魁北克的助词差点让我的心跳出喉咙。

  我转身向声音来源望去。这声音来自我左边第一扇窗户,离我八寸不到。窗户上出现一张恼怒不耐烦的脸孔。

  “你们在干嘛。如果把门打破,我就要你赔!”

  “警察。”克劳得尔说,完全不理会这张不高兴的脸。

  “是吗?有证件吗?”

  克劳得尔掏出警徽凑近窗前。窗里的那张脸往前靠,我才看清那是一张女性的脸。这张脸涨得很红,脏兮兮地,她头戴一条透明的塑胶头巾,还在脑门上打了个大大的结。头巾的尾端部分往上翘,像耳朵一样地指向天空。若不提她不高兴的脸和她超出90磅的体重外,她的特殊穿着,还真有点像壁画上的那只山羊。

  她从克劳得尔看到查博纽,又从查博纽看到我身上。她似乎认定我最不具威协性,便对着我说:“有何贵干?”

  “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我说。

  “是和吉姆·马克有关吗?”

  “你不应该让我们站在街上讲这些问题吧?”我说,心里有点纳闷,不知道吉姆·马克是谁。

  那张脸踌躇了一下,然后在窗前消失。一会儿后,门锁发出卡嗒声响,门开了,一个穿着黄色塑胶围裙的胖女人矗立在我们面前。她的腋下和胸口的衣服都已被汗湿透,脖子上还围绕一圈汗水和灰尘混合而成的污垢,她把门打开后,便转身摇摇摆摆地走在狭窄的走廊上,消失在左边的一扇门后。我们排成一列跟进去,克劳得尔走在最前面,我走在最后。走廊上弥漫着包心菜和油污的气味,室内的温度至少有摄氏35度以上。

  她所住的公寓不但臭气冲天,而且又黑又暗,小小的空间堆满了20或30年代的家具。客厅的地毯似乎来自波斯,但是毛几乎都磨光了。我不禁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从那个时代到现在都未曾整理过,目光所到之地,无处不乱。

  那位胖女人走向窗前,重重坐下在窗边的椅子上。在她右边的电视柜和其上的一瓶空可乐罐,受到她坐下时的剧震波及而一起晃动,似乎随时要崩塌下来。胖女人坐定后,有点紧张地不时看向窗外,好像在等推出现,要不就是不顾因我们而打断她向外窥视的习惯。

  我把照片拿给她看。她看着照片,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旋即假装眨了眨眼。她抬起头,一看到我们三个人的表情,就发现己太晚了,自己已陷入不利的境地。她原本一副不耐烦的情绪己转变成战战兢兢。

  “你叫什么名字……?”克劳得尔问。

  “玛丽娃·罗奇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吉姆,马克又惹麻烦了吗?”

  “你是这里的管理员?”

  “我只是代替房东收房租,”她回答。虽然公寓里的空间不大,但她还是起身换了一张椅子坐下,再度发出厚重声响。

  “说认识也对,不认识也对。他住在这里,但我不认识他。”

  “他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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