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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我发现一具无名尸,是被肢解后弃尸的,命案发生时间可能在好几个月前。被害人是女性,白人,年纪大约20出头。”

  克劳得尔手拍公文封的速度加快了,而后又停下来看了一下手表。他清了清喉咙,表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伯格诺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望向我。我继续说下去。

  “克劳得尔先生和我已把最有可能是死者的人找出来了,个人资料吻合,失踪的时间也近似。他已经跑去把这个人的牙齿治疗记录调出来了,她的牙齿是罗斯蒙的纳格元医生主治的,你认识这个人吗?”

  伯格诺摇摇头,伸出他又长又细的手。“很好,”他说:“把资料给我吧,我待会就来比对。但尼斯把X光片拍好了吗?”

  “我请丹尼尔做的,”我说:“应该都放在你桌上了。”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锁,克劳得尔跟在他后面进去。我从外头看到他桌上已摆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封。伯格诺拿起公文封,核对案件编号。我站在那儿,看见克劳得尔在伯格诺的办公室里东张西望,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克劳得尔先生,你一个小时后再打电话来问结果就行了,现在请你出去。”伯格诺毫不客气地说。

  克劳得尔警官正站在办公室中央,正想开口说话。他抿起嘴唇,硬生生把话吞回去,然后整理一下领带,把腰上的手铐扶正,便调头离开了。我看在眼里,差点就笑了出来。伯格诺在工作的时候,是绝对不容许任何警官在旁窥探的。这是他的习惯,而克劳得尔今天算是得到教训了。

  伯格诺把头探出办公室。“要进来坐吗?”他问我。

  “好呀,”我说:“你要喝咖啡吗?”今天进办公室后还没喝到咖啡。我们经常为对方煮咖啡,轮流走到位于办公室另一侧的厨房去端咖啡。

  “好哇。”他把马克杯递给我。“我先弄这些东西。”

  我回办公室拿了自己的马克杯,便沿着长廊往厨房走去。他邀请我进他办公室坐坐,让我觉得十分高兴。我们经常合作,一些像分尸、焚尸、木乃伊化或仅剩白骨的尸体,只要是用一般方法不能查验出死者身分的,就会交由我们处理。我一直觉得和他共事很愉快,显然他也是这么想。

  当我把咖啡端回来时,他已经把两张X光片挂在看片灯座上。这两张X光片各显示一部分颚部结构,牙齿的部分是白的,其余则是一片漆黑的空洞。我想起第一次在树林里看到这剔牙齿的情景,这剔牙齿的形状完整无理,和周遭已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形成极强烈的对比。不过,现在透过X光片,看起来感觉好多了。这是处理过后的成果。两排牙齿整整齐齐排列着,已准备好接受调查。

  伯格诺把从牙科医师那里拿回来的X光片放在右边,把从尸体上拍下来的片子放在左边。他用细长骨瘦的手指在两张X光片上轻轻点着,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而后调整X光片的位置角度,使这两张并排在一起的X光片朝同一个方向摆着。

  他仔细比较这两张X光片,看来各方面均十分雷同。两张X光片都有缺牙齿,齿根发育皆已完成。从牙槽的轮廓弧度看来,左右两张X光片几乎一模一样。但最值得注意的,就是X光片上透出的白色光点,这是补过牙齿的痕迹。无论怎么比较,这两张X光片就像是翻拍出来的一样。

  经过冗长的比对检视后,伯格诺从右边的X光片选了一小块区域,与从尸体拍下来的X光片重叠在一起。他标示出的是臼齿部分,两张X光片几乎是完美地重叠在一起。他转身看着我。

  “没错,是同一个人。”他用法文说,身子往前倾,一只手肘支在桌上。“当然,正式报告还得等我看完病历纪录后才会出来。”他伸手拿起咖啡。他除了彻底比对X光片外,还会把疑似被害人的病历资料仔细看过。不过,他现在就已经相当肯定了。死者就是伊莉莎白·康诺。

  还好,我不必去面对死者的父母、丈夫、爱人或孩子。我曾参加过这种会议,看过他们的表情。他们总流露出哀求的眼神: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是一场恶梦,是有人开玩笑,根本不是事实……最后,当他们不得不接受事实时,他们的世界也在那接受事实的千分之一秒开始整个改变了。

  “马克,谢谢你马上帮我检验。”我说。

  “要是每个案子都那么容易比对就好了。”他小吸一口咖啡,一脸痛苦地摇摇头。

  “你要我去把克劳得尔搞定吗?”我尽量不在话里露出厌恶的口吻,但显然没有成功。他对我会心一笑。

  “我知道你一定能把克劳得尔搞定。”

  “好吧,”我说:“反正,他正需要一位驯兽师。”

  他大笑起来。直到我走回办公室,仍能听见他的笑声。

  我祖母总是说,不管是谁,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点。“只要用心看,你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她老是以柔细的腔调说。奶奶,你要是遇到克劳得尔,就不会这样说了。

  克劳得尔的优点就是行动快速。才15分钟不到,他就回来了。

  他闯进伯格诺的办公室,我隔着墙壁听见他们两人在大呼小叫,还好几次提起我的名字。伯格诺叫克劳得尔来找我,然而克劳得尔却觉得太费事。他只想知道结果,而现在却又得来找我。因此,当几秒后克劳得尔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时,果然铁青着一张脸。

  这次我们两人都不打招呼了。他就在门边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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