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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也挺奇怪的。这么快就来了新人,我可从来没见过,只听说派个人得四五个星期呢。星期二向总局递交申请要人,他星期三就来了。”

  “他是从凤凰城来的?”

  “不清楚,他没说,我早晚能查到的。我对他说,他可以先在我这里,等找到了地方再说。穆里亚尔走了,她那间屋子还空着,我让他到那里去睡觉,只要会铺床叠被早晨自己能起来就行。这比往旅馆便宜,我给他点儿时间自己找地方去。当邮差的可不比以前,住不起旅馆了。一般说,一开始往哪儿,就在那儿住下去了。”他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了个数字,又盖上红邮戳,就把那个包裹从天平上拿了下来,还在上面贴了个“快件”的标签。

  “他怎么样?你觉得这人如何?”

  霍华德耸耸肩。“才来几天,说不准。看起来人还不错。”

  杜戈怀疑地望着他,看着他把包裹扔进了手推车。出言这般谨慎可是一点儿不像霍华德。他对人对事的评论一般是直来直去,这样谨慎,甚至闭口不言不是他的性格,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谁,他过去都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杜戈什么也没说。这人刚刚失去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这种情况下,他凭什么来判断人家的行为正确与否,恰当不恰当呢?“特丽丝可是认真的。我们邀请你去我家。”

  霍华德点点头。“我去,”他说得挺诚恳。

  “那周末怎么样?星期五或是星期六?”

  “行啊。”

  “我去告诉特丽丝。她可能会打电话再跟你定,她不相信我能办好这些事。”说着,他拉开门,“再见。”

  “回见。”邮政局长说。

  杜戈走下台阶,伸手掏钥匙,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约翰·史密斯。

  车开了一半了,杜戈突然想起忘买彩票了。当时他和特丽丝说这事儿时还是半真半假。他不是个好赌的人,可平时一想起来也会去买张彩票碰碰运气。虽然在表面上他是个又理性又有才智的人,却也不是一点不迷信,买彩票中奖也不是他认为不可能的事。此外,他也不在乎能赢上几百万,成个大富翁也是件天大的好事,他非常愿意过过那样的生活。

  他调转车头,朝赌场驶去。他买了一张彩票,是让机器选的号码,转身去上车的时候,看了看他的号码。就在他正要开车门的时候,看到那个邮差就在路边的邮箱旁。邮差跪在地上,邮箱门开着,锁孔处垂着钥匙和钥匙链,他正在取投进去的邮件,只是他的方法同杜戈以前见到朗达取信的方法不一样。只见他先仔细看看信封,然后再分开。有的信他是小心地放进身边的塑料盘里,其他的信则随便塞进一个棕色的纸袋里。

  杜戈觉得这挺奇怪的。对有的信他分外小心,其他的却漫不经心,似乎他是有意要把一些信藏起来不让霍华德看到,这些信他另有打算,不是要送的。

  邮差抬起头,直直地盯上了他。

  杜戈把目光错开,假装是在看街景。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他明确感觉到邮差已经意识到自己盯上他了,所以才在那一刻抬起头望过来。杜戈暗地里对自己说“你又犯傻了”。他不就是朝这边看吗,要算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常见了。没有什么奇怪的,也不是什么凶兆。可他再望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人还在盯着他,薄薄的唇边还挂着似笑非笑的傲慢神情。

  杜戈急急忙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是弱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好像偷看人家脱衣服被当场抓住,心里有几分负罪感。他说不出为什么那人的目光会使他有这种感觉,他不愿多做停留,花时间来分析。他启动车,向后倒。停车场地出口就在邮箱的右侧,他急忙把车开过去,希望能够立即上路。可惜运气不佳,路上挤满了从湖边回来的汽车和旅游车,他只好坐等。他目视街道,而且只看左侧,但从眼角的余光里他看到邮差还在盯着他,一动不动。前面的车开动了,他也上了主路。上路后他仍情不自禁地看了看窗外。

  那个邮差正微笑着向他招手。

  第4章 初步印象

  邮差来送信的时候比利正在门廊里。他可不像朗达,来的时候什么动静也没有,听不见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也听不见刹车的吱吱声。新车的马达声音很低,刹车时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也不大。比利放下手里的玩具枪,好奇地朝新来的邮差望去。可是这辆红车的窗户被涂上了颜色,弄得车里很暗,他只看见从车窗里伸出一只蓝制服袖子,袖子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把一摞信放进了邮箱里。此情此景令他心里有些不安。他好像看到黑暗的车厢里有一张苍白的脸被蓬乱的头发遮挡着,模模糊糊的。看上去他可不像朗达那么友好,好像有些……不通情理。

  比利觉得浑身有点发凉,这完全是心理作用,因为气温已经30多度了。那只苍白的手朝他挥了一下,车就开走了。车开得很平稳,而且没有什么声音。

  比利知道自己应当过去拿信,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不敢过去。横在眼前的路和路对面的那个邮箱突然显得距离他家这所房子和门廊非常非常遥远。要是那个邮差因为什么原因又回来了怎么办?父亲在屋子那头的盥洗室里,妈妈在纳尔逊家,这儿就他一个人。

  尽想这些干什么,他对自己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了。他已经11岁,马上就12了,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却不敢去拿信。天啊,这也太可怜了,这是早晨,又不是晚上,光天化日的,有什么可害怕的?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打鼓。为了惩罚自己的胆怯,他强迫自己走下台阶,上了那条碎石铺就的汽车道。

  他慢慢地走过那棵挂着喂鸟器的松树,走过野马雕像,迈过排水沟,到了车道对面,这时他听到了低沉的汽车马达声。他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沿着车道望过去,他看到的是邮差悄悄地把车倒转,朝他开了过来。他一下子愣住了,想跑回去,可心里明白,要是那样他会显得有多么愚蠢。

  车在比利的身旁停住,这时他可以清楚地看见车厢里的情景了。

  看到了邮差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有一封信我给忘了,”邮差的声音不高,很平静,有职业特点,像体育节目的主持人或新闻评论员。他递给比利一封信。

  “谢谢。”比利强迫自己客气了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尖,很孩子气。

  邮差朝他笑了。这笑容是慢慢出现的,显得很狡猾,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含义。比利觉得身上发冷,他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转过身朝门廊走去。走路的时候尽力让自己的步子迈得不大不小,不能让邮差看出自己的恐惧。他想听到背后传来换挡的声音,听到汽车离开时轮胎在路面上的摩擦声,但什么也没听到。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的窗户,但心里浮现出的却是邮差那令人头发倒竖的笑脸,想到这张笑脸就觉得身上脏兮兮、粘乎乎,好像要洗个澡才行。

  他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穿的是短裤,邮差在后面能看到他的腿肚子。

  他走到门廊,直奔那扇门,拉开门走进屋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转过身隔着纱门偷看那个邮差。汽车不见了,刚才腾起的尘土也没有了。

  “你在那儿看什么呢?”

  父亲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没什么,”他随口回答说,但从父亲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来这话他是不信的。

  “怎么啦?你好像有点神经过敏。”

  “没事儿,”比利重复道。“我刚才出去拿信了。”说着他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父亲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困惑。

  传来汽车刹车时轮胎同地面的摩擦声。

  父子俩一齐把目光投向窗外。霍比·比彻姆的那辆坑坑洼洼的白色小运货车停在路上,他从驾驶舱里跳下来。

  “好的,”杜戈朝比利点了点头,把信往桌子一放,推开纱门,走进门廊。

  霍比迈着他特有的步伐,昂首阔步走了过来。上门廊台阶的时候,他还正了正头上的棒球帽,脚步咚咚作响。“我昨天就要来,”他对杜戈说,“可还得值班。”他咧嘴一笑,从脸上摘去反光墨镜放在T恤衫的口袋里。“这活儿不好干,可总的有人干哪。”

  霍比在学校里教自动化和传动装置课程。暑假他自愿到公共游泳池当救护,每周干二十个小时。他游泳是把好手,可决不是训练有素的救护员。特丽丝经常感到分外不解的是,究竟为什么会有人请他干这个,谁都知道他在游泳池戴着墨镜,很少留心孩子,大部分时间是在盯着孩子们的母亲。特丽丝对他有看法,杜戈认为这也不是没有道理。霍比这个人身材高大,声音洪亮,是个死不悔改的男性至上主义者,他为此感到很骄傲。

  在门口的比利现在情绪好多了,他哈哈地笑起来,他喜欢比彻姆先生。

  “你没听说过那件事,”杜戈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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