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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邦德感觉到于弹呼啸着在他周围射进了土里。于是他向后挪动,顺着一个斜坡向下,有一个不大的间歇,他闻到了浓重的火药味,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接着,在一声新子弹夹装上自动枪的咔嗒声后,又一轮扫射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有条不紊地开着火,一个连发打出六、七发子弹,自动枪从左扫到右,然后再来一遍,把路两旁的东西全部扫倒,子弹不是掀起了马路的表层,钻进了地表深处,就是呼啸着穿过灌木丛。一梭子弹打在他面前的路面上,射手移动了一下脚步,另一梭子弹又打在他右边的一丛叶子里。

  突然,在没有一点预兆的情况下,扫射停止了。他把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紧张地等待着下一轮的扫射。

  听见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马达声响起,菲亚特急速向后倒去。邦德小心翼翼地从斜坡后探头望去,菲亚特几乎退到了路口。他举起枪,连发了四枪,子弹打飞了。由于转弯太猛,车停了一下,从后车窗里又射出一梭子子弹,一阵冰雹似的弹雨倾泄在他前面的马路上。之后,汽车在一阵马达与变速器疯狂的啸叫声中远去,留下死一样的寂静。

  邦德走向面包车的后门,他强烈地感到会发生什么事,威森不见了,毯子被扔出了担架,挂在开着的门边。

  “他们带走了他。”他大喊起来,“那些婊子养的把他救走了。”

  “詹姆斯,詹姆斯,快!”普莉克希的喊声几近歇斯底里。她的喊声来自面包车的左边,道路的右侧。她不停地尖声叫着,直到邦德找到了她。她跪在布鲁因的身边,而布鲁因的头颅已经被打飞了,至少有三、四枚子弹打进了他的脑袋,从面包车上的灯光中,他看见她的裙子上浸透了布鲁因的鲜血。

  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拉起,紧紧拥着她,几乎是半拉半抱地把她送回了面包车,把她的头靠在座椅上,由着她不停地啜泣,为在意大利的公路旁,死亡会来得如此迅速而感到恐惧与说不出的厌恶。

  “呆在这儿,在车里,”他轻轻说。

  然后邦德去寻找古斯,他已经知道会找到什么,因为在他附近除了普莉克希的哭声之外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

  20.死亡的诅咒

  一对劳斯莱斯·达特发动机的轰鸣声组成了一曲催眠曲。邦德看着窗外,飞机正在飞越瑞士的阿尔卑斯山脉,远处显现出的是壮丽无比的日出。在这一高度中,山脉的层峦叠嶂映衬在粉红色柔和的天光之中。渐渐,一轮火红的太阳跃出天际,天边一片血红。红色渐渐褪去,今天会是个湛蓝无云的大晴天。

  在他的身边,普莉克希在打盹。过去的12个小时中她几乎没睡什么觉,她的身体带着极度悲伤与恐惧的烙印,使她的不管是情绪还是思想都还滞留在昨晚路边的那场悲剧里。

  就像他所害怕见到的一样,古斯趴在草丛中,距离布鲁因死的地方大约十英尺。他不像布鲁因那样完全走了形。最初的一刻,邦德以为他没有死,但当他把古斯翻过来后,透过面包车微弱的灯光,看见他胸前的一大片鲜血是以那种喷射出来的状态凝固成的,他死了。

  “实际上,古斯,你是阵亡的。”他喃喃地说。然后开始寻找一些东西,树叶,折断了的灌木,好把两具尸体掩盖上。他希望在他与普莉克希远离这个地方之前不会被人发现。意大利的情报安全部门和法国的一样,对于外国的情报机关在他们的地盘上活动是非常敏感的。如果被他们抓到了把柄,虽说只不过是在茶杯里掀起的风浪,但是时间却是他浪费不起的。就算在当今的欧洲共同体中,各个成员都在为达到一种相互的理解而不懈努力,各国政府也都在口头上保证要开放边界与自由贸易,但一接触到实质性的问题,每个国家都抓住他们的主权不放。

  他回到面包车里,把车门都关好,然后从司机一侧爬上了车。普莉克希坐在前面的乘客坐位上,不停地摇着头,听任眼泪顺着沾满了泥土灰尘的脸颊向下流。他轻声对她说,一切都过去了。“他们救走了威森,可古斯死于非命。”传达这类的消息从来都是很难的。她又开始抽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的感觉与你相同,普莉克希,但我们要把事情办完。”

  “为什么?”在黯淡的灯光中,她望着他。从她的目光中邦德看到心灵受到强烈震撼后留下的一片空白,惊愕而沮丧,痛失同伴却又无法接受。“为什么,詹姆斯?”她重复着,好像要和他辩论一番。

  “因为毒矮子有个计划在进行,因为到目前为止是他赢了,如果我们不盯住他,他真的会赢到最后的。”

  “那又怎么样?”她在抽泣的间隙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他伸出了手,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感觉到布鲁因的血沾在她的指尖上。“我实在不知道威森打算干什么。但看看他的过去就知道决不会在策划什么好事。”

  “他说过,那件事无论他在与不在都是要发生的。不管那件事是什么,我们又能作什么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而那个人在全欧洲都有他的手下,确实,他有一支军队。”愤怒取代了哭泣。“他们真的是成百上千。”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威森在柏林有众多的追随者,他的触角遍布整个欧洲。不管他的计划是什么,我们都无能为力。”

  “我们可以试试。”

  “怎么试,詹姆斯?”

  “我们知道他是去加来,我们也去那儿,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了什么,离英国也不远了,我们可以马上回伦敦。现在伦敦很可能得到了一些情报,但在没有得到任何事实之前,我会非常谨慎地与他们联系的。”

  他们的车开到了斯考拉兹的郊外,邦德找到了一个电话亭。普莉克希只好等在车里,她浑身血迹斑斑,情绪又极度地不稳定,如果露面肯定会作为嫌疑犯被逮捕。

  他给在特雷维佐机场的塔希航空公司打了个电话,自报是个医生,他的助手曾走过一架去加来的飞机。他说十分不幸,病人死了,他们今晚已经不再需要“墨西哥湾流”飞机了,但他愿意预定同一种飞机,同样是在加来降落,凌晨出发。他过一会还要打电话,询问飞行计划是如何制定的,并确定起飞时间。

  这时,已经是晚上7点45分了,斯考拉兹的商店仍然营业。他问清了普莉克希衣服和鞋子的号码。普莉克希虽然回答了他,却没有一点热情,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用了整整半个小时去采买,小姐们哼啊哈的,让他窘态毕露。他买了一身海军蓝的西服,白色没有花边的内裤,连裤袜,鞋,一个持在肩膀上的小包和化妆品,还有他自己的刮脸用具。他用班杨的证件和信用卡付了款。小心地回到他停车的地方。

  普莉克希好像根本没有动一动,对于他的话不作任何评论,也没有丝毫表示。得知为她买了衣服她甚至没有谢一声。

  他们开车直接驶向特雷维住机场,在距离机场大约五英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座汽车旅馆。旅馆还算干净,而且附设了一个小餐厅。瘦瘦的经理站在前台,作出一副悲哀的、倍受痛苦折磨的样子。看见能有一对额外的客人来过夜很是高兴。“在我们这一带,冬天只有一点生意可作,”他说。“几个卡车司机,都不值得开门。所有主要的交通流量都走A4高速,或者是A27,我想关门,但是我的太太从特雷维住来了,我们得想办法挨过这个冬天。”

  邦德表示同情地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人在夸大其词,显然他们是有些正常的生意,停车场上有三辆集装箱卡车,还不用说其他五辆私人小车。他拿了钥匙,问清了餐厅一直开到什么时候,然后把车开到一层的房间外面的停车位上。这是一间舒适的大睡房,带有浴室,但没有电视。经理为此向他道歉。“我们准备重新布置所有的房间,以前与我们作生意的租借公司关门了。如果你们一个星期之后来,我们就什么都有了,包括卫星天线和BBC的世界报导。”

  反正他们也不打算看电视,他做了个粗俗的表情,向经理眨了眨眼,经理理解了,点了点头。

  他马上把普莉克希带进了房间,一只手抓住大包小包买来的东西,转身关好门,叫她必须去冲个澡,换一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像个样。但是她刚一张嘴就要辩论,又开始折磨邦德的神经。他抓住了她的双肩。

  “普莉克希,”他的手指紧紧地抠进了她的肌肤。“我同你一样难过,但我们必须再努一把力。多少年来,你一直是卡鲍尔的中坚,伦敦和华盛顿都在依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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