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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关于你的‘苏联参谋总部情报委员会’,也就是苏联军事情报部,有些东西写得很中肯。这个家伙是军事情报部的叛逃者,名字叫苏维洛夫。他提到那些不想保持沉默的人,那些泄露机密的人。他写道:‘苏联军事情报部知道怎样把这些舌头割下来!’有意思吧,佳克?”

  邦德点点头,表情严肃。研究情报史的学者往往不考虑苏联军事情报部,似乎它被克格勃吞没了。“苏联军事情报部完全被克格勃控制了。”一位作者坚持这种观点。另一位作者写道:“认为军事情报部是另一个独立的实体,那是纸上谈兵。”这两种观点都是错误的。军事情报部一直在奋力争取自己的独立身份。

  “你呆呆地想什么呢?佳克?”穆雷自己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坐好了。

  “我只是在想军事情报部的精英人物要比克格勃的精英人物更多,也更凶狠。像斯莫林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做起事来毫无顾忌。”

  “斯莫林就在这儿,佳克……”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换上了一幅严峻的表情,“可是我们漏掉了这个杂种,哦,请你再次原谅我的脏话,戴尔小姐。”

  “阿灵顿,”海泽尔缺乏自信地咕哝着。邦德看出她的表情既紧张,又有些悲伤。

  诺曼·穆雷举起手来,抖动着。“戴尔,瓦根,莎克,谁在乎这个呢?”他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胳臂。“已经是深夜了,我必须走了,我得回去睡觉。”

  “把他放跑了?”邦德急切地问。

  “他来了个金蝉脱壳,佳克。但是,斯莫林很善于脱逃,他简直就是胡迪尼。谈起胡迪尼,斯莫林可能并不是唯一在爱尔兰共和国脱逃的人呢。”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还让中央委员会的主席脱逃了呢?”

  “现在没有时间开玩笑,佳克。我们得到了一个小情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消息,可是这是一根可以看出风向的稻草。”

  “你能抓住这根稻草?”

  “如果那个消息是真的,你就不会抓这根稻草了,佳克。”

  “啊?”邦德等着听他继续讲。

  “消息说,有个比斯莫林职位高得多的人现在就在爱尔兰共和国。我不敢肯定,但是这个消息非常确切。那边从最高阶层派人来了。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然后我要向你们两位道晚安了。祝你们做个好梦。”他站起来,走到房间的角落里,拣起他的瓦尔特来。

  “谢谢,诺曼。多谢了,”邦德说,送他走到门口。“我能问点事吗?”

  “请便吧。我不收费。”

  “你让斯莫林上校同志从眼皮底下溜了……”

  “是的。而且我们再也没有闻到他的气味,如果说他还在这儿的话。”

  “你一直在找他们吗?”

  “当然,从一方面来说,我们还在找。佳克,你的人手不够吧。”

  “如果你把他们中的一个堵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把他装上飞机送回柏林。但是,这些家伙将会在奥威尔路那个罪恶巢穴里躲避起来。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屋顶上就有大约600个天线和电子抛物面反射镜。这有些讽刺意味是不是?苏联人在奥威尔路设立他们的大使馆,在屋顶上安装了许许多多通讯设备。你们的人就可能藏在那儿。”

  “现在他不在那儿吧?”

  “我怎么知道呢,啊?我可不是我弟弟的保姆。”

  他们从格拉夫顿大街走进了圣斯提芬的格林大街,海泽尔提着她从斯维茨尔和布朗·托马斯商店买来的臃肿的旅行袋。邦德跟在她后面走,在稍微靠左侧的地方,和她相差两步。他提着一个小包裹,拿枪的那只手悬在那件没有扣上纽扣的夹克衫前面。自从诺曼·穆雷离开旅馆后,他就越来越感到事情的发展让人很不放心。海泽尔对他没有告诉她艾比还活着,感到很恼怒。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情。你知道她还活着……”

  “我知道她可能还活着。”

  “你居然不告诉我?”

  “因为我没有把握,而且,因为你们以前的‘奶油蛋糕’行动,从一开始给我的印象就是个临时凑合的行动。现在它依然是个临时凑合的行动。”

  他停了下来,不想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的幽默感很快就被磨得残破不全了。从理论上讲,“奶油蛋糕”行动是个好行动,但是,如果海泽尔是五个被选出来执行这行动的年轻人中的佼佼者,那么,这个行动的策划者可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时绝对没有时间充分训练他们。然而对他们父母的情况,却做了充分考虑。

  邦德的大脑中反复地出现他们的名字,就像一架留声机总是在绕着一条纹路旋转:弗朗兹·特劳本和艾丽·祖克尔曼,两人都死了,脑壳被打碎了,舌头也被齐根割去了;弗朗茨·贝尔辛格,他喜欢人家叫他瓦尔德;艾尔玛·瓦根,她本人;艾密里·尼古拉斯,她可能在罗斯莱尔旅馆。他反问自己,为什么弗朗茨喜欢他的外号:瓦尔德。他自言自语地说,不行,他必须用他们的英语名字来思考他们,尽管他们已经做了很多掩饰。他必须想想死去的布里奇特和米里森特,还有活着的海泽尔和艾比,还有可能活着的京格尔·白斯里。

  就在他思考着这五个人物的时候,邦德也想到一些黑色人物,特别是马克西姆·斯莫林,他曾经多次在布满斑点、模糊不清的侦查照片上,在急速跳动的影片中看到过他,通过光纤镜头,他已经变形了。邦德亲眼看他只有一次,那是他从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富凯大厦出来时看到的。邦德和另一位军官正在人行道旁的一家咖啡店里坐着,尽管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街,还有车水马龙的纷扰,斯莫林矮小的身材,健壮的体格,带有军人气质的身形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是他自己要表现得像个职业军人似的那副样子给邦德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但是,他表现得太过分了;也可能是他的相貌,那双眼睛从来没有平静,他那两只手,一只握紧拳头,另一只手的手掌就像一把刚硬的刀刃。看起来斯莫林仿佛在放射着能量,而且是一种邪恶的能量。

  这第七个人物,“比斯莫林职位高得多的人物”,诺曼·穆雷没有说出他的名字,给整个事情投下了更加浓重的阴影。

  邦德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看到雨已经停了,空中还有一股凉气,在屋顶上,一朵朵蓝青色的烟云在互相追逐。他们停下来等红绿灯,邦德看到长着黑胡子,头发乱蓬蓬的大个子迈克·闪把握着酱紫色的沃尔沃的方向盘。这个爱尔兰人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但是邦德知道他已经认出停在那儿的那辆汽车了,也看到了他和海泽尔正在等红绿灯。他们看见绿灯亮了,便穿过马路,放慢了脚步。他已经告诉海泽尔不要慌张。

  “这和你点燃爆炸物的导火索时采用的程序一样。慢慢走。绝对不要跑。”

  她点点头。她显然知道有关爆炸的一些事,受过野外训练,他估计是这样。在他们到罗斯莱尔的途中,他要一件一件弄清楚。

  他们没有穿过格林大街,而是沿着北侧悠闲地漫步,向东面停着汽车的地方走去。就在他们走到和舍尔邦尼旅馆处在同一水平线的时候,邦德几乎僵住了。邦德朝那赫赫有名的旅馆瞥了一眼,他第二次亲自看到了马克西姆·斯莫林上校清晰、坚实的身影,旁边还有两个身材矮小、块头很足的男人。三个人正从台阶上走下来,朝左右两面张望,仿佛在等车。

  “不要朝舍尔邦尼那边看,”邦德压低了声音喃喃说道。“别看,海泽尔,不要看,”他反复说着,在她做出反应的时候,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你原来的情人从窝里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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