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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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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告诉她我现在承认她的意见是正确的,等我回去以后我要接受司令部的工作。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他摇了摇头。“我真是个傻瓜。这些德国飞机就在我前面,在下边,麦式110战斗机,三个座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我没有打中,没有及时刹住。正好在他们中间俯冲下去,以后我只知道我感到肩头上挨了一下,就象重重地挨了一拳似的。我的发动机起火了,我使劲拉一下操纵杆,天晓得,它就跟折断了的脖子似的。我四面看看,发现没有了机尾。全部被打掉了。我打开座舱罩,解开降落伞背带的扣子,从里面爬了出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烧伤了,可是火焰一直烧到我的脸上,大部分烧到嘴旁边。我只是在盐水刺痛的时候才感觉到。”伽拉德叹了口气,向屋内扫了一眼,他郁郁不乐的眼光停在那个生硬的、发出臭气的士兵身上。“于是我到了这里。战争怎样啦?德国大夫说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自然这是假话。” 维克多·亨利尽可能把情况说得好些。飞行员点点头,快活起来。“这才象话呢。” 钟还在滴答地响,那个卫兵打了两下喷嚏,吓了他们一跳。他的脸变相了,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但他还是照样死板板地站着。 “怪就怪在这里,”伽拉德说。“你从这儿出去要跟一位德国空军将军共进午餐,而我仍然是枪口下的一个囚犯。我想你最好赶快走吧。” “不忙,拿几支烟去,我很想把这一包都给你,只是这个傻小子也许会认为这事有点蹊跷,因而引起误解。” “哈!管他叫傻小子一点不错。你考虑得可真周到,先生。”伽拉德抽出几根香烟,然后被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忽然把那包香烟递到卫兵跟前。这个德国兵的眼睛上下移动一下,急促地摇一下头,好象一匹马在赶走苍蝇似的。 伽拉德在旧香烟头上接了一支新烟。“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你对我的帮助比你猜想到的要大得多。” “嗯,主要是靠运气,不过我终于找到了你,心里还是挺高兴。” 飞行员歪扭着脸咧嘴一笑——他那扎着绷带的嘴左边好象冻僵了一般——说:“怪不得帕姆认为你什么事都能办到。” 帕格抬头看了看那只旧钟。钟面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指针差不多已指到正午。“我想我最好不要让将军等得太久。” “当然啦,先生。”飞行员瞧着卫兵,又加了一句。“不管怎样,我老忘不了这个傻小子,他叫我不舒服。” 在维克多·亨利把电话筒从挂钩上拿下来的时候,钟敲了十二下。他又放了回去。 “告诉帕姆我就会看见她的,”伽拉德用坚定的口气说,暗示他有逃跑的打算。 “小心些。” “相信我好了。你知道我要为谁活着。到时候我们要找你当傧相,只要你在千英里之内。” “我要是在千英里之内,就准来。” 帕格坐车穿过利尔时,就象他上次坐在餐车里一样,再次注意到德国的统治已经稳定下来。细雨蒙蒙,在这个大工业城市的灰色街道和林荫道上,法国人在法国警察的指挥下,驾驶着带有法国牌照的法国小汽车,在法国店铺和广告牌中间忙碌。只是这儿那儿有一张用德文粗黑体字写的公告、一 个在街上或是在大楼入口上面的告示——常常写“禁止入内”这几个字——以及德国兵坐在军用卡车上巡逻的刺眼景象,使人想起希特勒是利尔的主人。毫无疑问,这个城市已经遭到掠夺,只是方式比较文雅,比较有条理。帕格听说过所采用的手法:德国人购买大部分东西都用不值一文的占领区货币支付,那些明目张胆的掠夺者征用了物资,只给一张毫无用处的手据,可是使用这些手法的过程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利尔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看上去有点消沉,不过维克多·亨利见过的法国人没有一个看上去不是消沉的。这儿跟在火车上一样,新秩序看来要维持一千年。 那位会拉大提琴的将军戴一顶高高的德国空军军帽,穿一双闪亮的黑皮靴,披一件拖到脚边的笔挺的蓝灰色军用雨衣,看起来比从前更高更瘦更凶狠了。中尉见了他谦卑地鞠躬并立正敬礼,司令部里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充分说明雅果是这里的最高级军官。他提出两个地方供维克多·亨利选择:是在附近德国空军征用的一所“相当舒适”的别墅中用一顿象样的午餐呢?还是就在这儿机场上随便吃一点。帕格说出自己的选择后,他点头表示赞成。他脱下雨衣,看也不看就让它从肩上掉下来,中尉立刻上前接住。 将军和他的客人到里边办公室里,在一张铺着台布的桌旁就座,吃着汤、鲟鱼、小牛肉、奶酪和水果。这些东西都装在金边瓷盘里,由一些脚步很轻、春风满面的法国侍者递送。雅果将军挑着菜吃,不大喝酒。维克多·亨利见他面色苍白枯黄,看出这是心脏病的征象,但没没什么。他饿了,只是埋头吃东西,将军则边抽烟边谈话,说的是一种发音有点不清的准确德语,他的中尉讲话时显然一直在模仿他。他经常停下来,捂住嘴小心地咳嗽。 雅果说,美国海军是世界上唯一在专业方面可以同德国陆军相比的军事机器。三十年代中他作为一个观察家曾去参观过,并把俯冲轰炸的观念告诉了戈林。因而德国空军发展了斯杜加式小型俯冲战斗轰炸机。“不管您赞成不赞成,”他带着疲乏的笑容说。“我们闪击战的成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应当归功于你们海军。” “嗯,也许我们在战后会接受这句恭维话,将军。” 雅果听了帕格这句含讥带讽的话,不高兴地点了点头,接下去说:美国陆军是无法比的,象所有现代的军队一样,它 的理论和实践都是从德国总参谋部的概念中发展推演出来的。可是他注意到美国陆军比较外行,他们在机动动作中缺乏气魄,数量也太可怜。他说,美国实质上是一个联结两个世界大洋的海上强国。武装部队的状况反映了这一地理事实。 从这里他开始谈到斯宾格勒,他说此人跟许许多多德国人一样,不能理解美国。这就是《西方的衰亡》一书中的错误。美国又成了白人基督徒的欧洲,在一个富饶的未开垦的大陆上得到重新发展的机会。美国同一个现代化的、秩序井然的欧洲结成联盟,就能够带来西方巨大的新生,带来新的黄金时代。至少这是帕格从将军不切实际的高谈阔论中理会到的一点,同他在阿本德鲁周末晚上听到的谈论,如出一辙。 喝咖啡时——咖啡的味道很可怕,就象烧焦了的胡桃壳味道——雅果说:“您肯赏光去看一下飞机场么?天气不怎么好。” “如果您的哪一位副官能抽出时间的话,我是非常愿去的。” 他那疲乏的笑容又出现了。“我在这次战役中的工作很久以前就结束了。剩下的是野战指挥官的事了。我可以陪您走一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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