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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之后他没有再说话。电梯门开了,他们感到一阵地下室的寒气扑面而来,于是朝前面的过道望去——光秃秃的混凝上墙壁,没有涂漆,头顶上的管道沿天花板走过,电灯光非常刺眼。他们走出电梯,身后的电梯门关上了。

  他们站立了片刻,听听动静。除了远处发电机的嗡嗡声,他们什么也没听见。安德斯悄声说:“平时夜里地下室有人吗?”

  她点点头。“维修人员。还有病理学家,如果他们还在工作的话。”

  “病理学实验室在这下面吗?”

  “是的。”

  “计算机在哪里?”

  “这边走。”

  她领他沿过道走过去,迎面是洗衣间,已关门歇夜,但堆满一捆捆待洗衣物的大推车停在外面的过道里。安德斯谨慎地查看了这一捆捆衣物,接着继续朝中央厨房走过去。

  厨房门也关了,但灯都亮着,把地上铺着瓷砖里边放有几长排不锈钢蒸汽桌的厨房照得一片通亮。“这是条近路,”她说。他们穿过厨房,脚步声在瓷砖上发出回响。安德斯迈着松散的步子。枪端在胸前,枪管朝着外侧。

  他们穿过厨房,回到另一条过道。这条过道和他们刚刚走过的一条过道几乎是一模一样。安德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他迷失了方向。她想起自己曾花了好几个月才熟悉了地下室的路。“朝右转,”她说。

  他们经过墙上的一块标牌:雇员须向主管报告一切事故。上面画了一个人,手指上有一个小口子。再朝前又是一块标牌:要贷款吗?去找你的信用合作社。

  他们朝右拐入另一条过道,走近放有售货机的位置——热咖啡、点心、三明治、糖果,应有尽有。她想起她在医院当住院医生时每一个深夜都要到售货机旁来买点心吃。一切已成往事,那时做医生似乎是一件充满希望的好事,她在有生之年会看到一次次伟大的进步,那将是多么激动人心,而她又将是这中间的一部分。

  安德斯朝售货区张望,接着又收回目光。他轻声说:“看看这个。”

  她一眼望去,大吃一惊。所有的机器都被砸烂了。糖果和包在塑料纸里的三明治撒了一地。一股股咖啡像动脉的喷射一样从咖啡机里泻到地板上。

  安德斯绕过一滩滩咖啡和汽水,摸摸机器金属上留下的凹痕和裂缝。“看上去像是用的斧子,”他说,“他会从哪里弄到斧子?”

  “消防站有斧子。”

  “我在这里没看到斧子。”他说着朝房间四周看看,接着又扫了她一眼。

  她没有搭话。他们离开售货区,继续沿过道走厂去,他们来到了一个地下道的拐弯处。

  “现在走哪条路?”

  “向左,”她说完又补充道,“快要到了。”

  过道在他们前面又拐了个弯。罗斯知道医院的档案室就在拐角处,再往前就是计算机。设计者把计算机安置在档案室附近,因为他们希望最终把所有医院的档案全部计算机化。

  突然,安德斯站住不动了。她也随之停下来听着。他们听到了脚步声,还有哼哼声——有人在哼曲子。

  安德斯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手势示意罗斯呆在原地。他朝前向过道的拐角处移动。哼声越来越响,他在拐角处停下脚步,谨慎地朝四周看看。罗斯屏住呼吸。

  “嘿!”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安德斯的手臂像蛇一样猛地挥过拐角,只见一个男人趴倒在地上,正顺着过道朝罗斯滑过来。“嘿!”一桶水泼翻在地上。罗斯发现原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维修工。她朝他走过去。

  “究竟——”

  “嘘!”她说着把一只手指放到嘴边。她把他扶起来。

  安德斯回过来。“不要离开地下室,”他对那人说,“到厨房去等着。别想离开。”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了怒气。

  罗斯知道他在说什么,任何企图离开地下室的人现在都可能遭到守卫警察的枪击。“那人点点头,心里害怕可又不知所措。

  “没事,”罗斯对他说。

  “我什么也没干。”

  “这下面有一个人我们一定要找到他,”罗斯说,“等到事情结束后再走。”

  “呆在厨房里,”安德斯说。

  那人点点头,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走了,又摇着头转身看了一眼。她和安德斯继续沿过道而去。他们拐过一个转角,来到档案区。墙上凸出的一块大标牌上写着:病人档案。

  安德斯用询问的目光看看她。她点点头,他们走了进去。

  档案室里非常宽畅,里边放满了和天花板一样高的病人档案存放架,像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安德斯惊讶地停下脚步。

  “这么多档案,”她说。

  “医院接收过的每一个病人这里都有吗?”

  “不,”她说,“只有过去五年里的每一个病人。其他的病人档案都存放在仓库里。”

  “天哪,”

  他们沿着一排排平行的架子轻轻地走过去,安德斯握着枪走在前头。他时不时地要停下来透过架子间的空隙朝另一条过道看看。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人。

  “这里有人值班吗?”

  “应该有。”

  她扫了一眼那一排排病历表,这档案室总让她感慨万端。当实习医生的时候,她想象的行医涉及许许多多的病人。她治疗过几百个病人,看过几千个病人,时间长短不定,有一个钟头的,也有几个星期的。然而,医院的档案积成几百万——而那只是一个国家的一个城市的一家医院。千百万的病人。

  “我们也有像这样的东西,”安德斯说,“你们常常遗失档案吗?”

  “一直如此。”

  他叹了口气。“我们也是。”

  这时,一个不满十五六岁的女孩从拐角处走出来,她手里抱着一叠档案。安德斯立即举起手枪。女孩见此情景,丢掉档案便尖叫起来。

  “别叫,”安德斯咬紧牙说。

  尖叫声突然变成了咯咯声,女孩瞪大了眼睛。

  “我是警察,”安德斯说。他敏捷地掏出皮夹,亮出警徽。“你在这里见到过什么人吗?”

  “任何人……”

  “这个人。”他向她出示了照片。她看看照片,然后摇了摇头。

  “你肯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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