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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但这种对死亡的惧怕不是怕躯体永远倒下,灵魂走开,而是怕在马芙拉修道院建成,其塔楼和钟楼直冲云际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睁着,没有闪着光芒,而是怕那里的雄壮的组钟和歌声响起的时候他的耳朵已经没有知觉,不产生共鸣,而是怕不能亲手抚摸庆祝活动中的帐慢,而是怕不能用自己的鼻子闻到银制香炉里的幽香,而是怕成为只是下令建造但不能看到竣工的国王。

  远处有一艘船在河上航行,谁知道它能不能到达港口呢;天上飘过一块云,也许我们看不到它下雨;河水中有鱼群游动,朝鱼网游去;虚荣的虚荣,这是所罗门说的;唐·若奥五世也说,一切都是虚荣,虚荣就是愿望,拥有就是虚荣。

  但是,克服虚荣的办法不是谦逊,更木是低三下四,而是过分虚荣。国王未能摆脱这种思考和痛苦去穿上苦行衣或者退位,而是重新召来内侍,文书和修士们,喜剧女歌手后来也来了;国王问他们,据他们所知,教堂落成典礼是否应在星期日进行;他们回答说根据宗教礼仪书应当这样;于是国王命令计算一下,他的生日是10月22日,哪一年的生日正好是星期天;文书们仔细查阅历书之后回答说,两年之后两者重叠,即1730年。

  好,马芙拉修道院就在那一天落成,我想这样做,下令这样做,决定这样做;听到这番话以后,内待们走过去吻他们主子的手;你们会告诉我,什么最好,是当世界之王呢,还是当这些人的国王。

  若奥·弗雷德里科·鲁多维塞和莱昂德罗·麦洛博士接到紧召唤,往心急火燎的心上浇点水,离开马芙拉,两个人先后到了;马芙拉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们说,工程不如预定的顺利,修道院如此,其第二个房屋群正在垒墙壁,进度缓慢,教堂也是如此,因为建筑要求精细,用石料丁丁卯卯地砌成,不能草率行事,陛下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他能把国家的各个组成部分揉合起来,使之非常和谐并保持平衡。

  唐·若奥五世皱起眉头,脸色阴沉,这老生常谈的阿决奉承丝毫不能让他宽心;他刚要张口干巴巴地回答,随即又改变了主意,重新把文书们召来,问他们在1730年后他的生日与星期口吻合的是哪一天,看来时间不会隔得很长。文书们绞尽脑汁地计算了一番,才尚带怀疑地回答说,那个日子再次出现在10年以后,1740年。

  在场的共8个或10个人,有国王,鲁多维塞,莱昂德罗,文书和本星期当班的贵族们;大家都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仿佛哈雷再生,刚刚解释完善星的周期,人竟然能发现这类事情。但是,唐·若奥五世的想法悲观,他借助于手指很快地进行心算,

  1740年,那时我51岁;接着又沮丧地想,谁知道我是否还活在世上呢。在可怕的几分钟里,这位国王飞上了奥里维拉山,在山上遭受着对死神的惧怕和对将受到抢掠的惊恐的折磨,现在又增加了一种嫉妒的感觉,想象着他的儿子已经成了国王,年轻的王后来自西班牙,他们俩一起享受马芙拉的落成典礼的喜悦,而他本人却在圣维森特·德·佛拉山与因为断奶而夭折的小王子唐·彼得罗一起腐烂。

  在场的人望着国王,鲁多维塞怀着某种科学的好奇心,莱昂德罗·德·麦格对时间规律的严厉满心怒气,文书们怀疑是否算对了闰年,内待们则估量着能活到那个时候的可能性。大家都在等待着。这时候唐·若奥五世说,马芙拉修道院在1730年10月22日落成,不管剩下的时间够不够,不论晴天还是下雨,不论下雪还是刮风,即使世界洪水泛滥或者中了妖术也不得更改。

  删除了那些带感情的语句之后,这道命令很快下达了,它更像向历史发布的一个庄重声明,如同众所周知的那种声明一样,上帝,我把灵魂交到你的双手之中,请收下;不对了,先生,原来上帝不缺胳膊,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犯了亵读罪,让“七个太阳”巴尔塔萨尔脱离正路,走上歧途,其实只消去问一下圣子,他有义务知道上帝有几只手;对此唐·若奥五世补充说,现在我们要知道子民们有多少只手,这些子民和手都在干什么,我命令本王国全体地方法官差人把其辖区内能找到的所有工人集中起来送到马芙拉,不论是木工,石匠还是力工,不惜以武力迫使他们脱离其行业,不得以任何借口留下,不考虑他们的家庭、有人待哺养或者原先承担的义务,因为除了神的意志之外没有什么高于国王的意志,而没有任何人可以援引神的意志,即使援引也无济于事,因为前面已经说过,下令采取这一措施正是为了神的意志。

  鲁多维塞庄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刚刚证实了化学反应的规律性;内侍们相视微笑,国王就是国王;莱昂特罗·德·麦洛博士无须承担这新的义务,因为他的地区没有一个人不在直接或间接在为修道院服务的行业干活。

  命令下达了,人们来了。有些人自愿而来,他们有的为高薪俸的许诺所动,有的因为喜欢冒险,也有的为了摆脱感情纠葛,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被迫而来。

  在广场上贴出了告示,由于志愿者人数太少,地方法官带领巡警到街上去,闯入各家各户,推开后院的栅门,到田野上去,看那些不肯走的顽固家伙们藏在哪里,到傍晚时分凑集了10个,20个,30个男人,如果按到的人比押送的人还多,就像对付苦役犯或奴隶一样用绳子把他们捆绑起来,捆绑的方式各异,有时把他们的腰部用绳子串起来,有时用临时制作的脖套,有时还捆住脚踝连起来,各处都能见到同样的场面。

  根据陛下的命令,你们到马芙拉工地去干活吧;如果地方法官热心尽职,不论是年轻力壮的还是弱不禁风的,甚至刚过孩子年龄的都不能幸免。人们先是拒绝,设法逃避,提出借口,妻子快分娩了,母亲年迈,有一堆儿女,墙垒了一半,家里没有吃的,休闲地该耕种了;如果陈述这些理由,不等你说完巡警便下手了,胆敢反抗就遭受殴打,许多人被押着上路时鲜血淋漓。

  女人们跑着,哭着;孩子们更是嚎叫声震天,好像地方法官们到处为军队抓丁,捉人前去印度。

  捉到的人们集中到贝拉塞洛里科或者托马尔的广场,集中到莱里亚,集中到波乌卡或者穆依塔镇,集中到陆地边界或海滨的无名小村,集中到行刑台四周,教堂前地,集中到圣塔伦和贝雅,集中到法鲁和波尔蒂蒙,集中到波尔塔莱格雷和塞图巴尔,集中到埃武拉和蒙特莫尔;在塞乌斯和瓜达,在布拉冈萨和雷阿尔镇,在米兰达、沙维斯和亚马兰特,在维亚纳斯和波沃亚斯,在山区和平原,在国王陛下权力所到之处,人们都被捆绑在一起,只有在绑得太紧致使他们相互绊倒的情况下才肯松一松;随处可见女人和孩子们向地方法官苦苦哀求,设法用几个鸡蛋或者一只母鸡贿赂巡警,这些可怜的东西丝毫不起作用,因为葡萄牙国王征税收的钱是黄金,是绿宝石,是钻石,是胡椒和肉桂,是象牙和烟草,是蔗糖,而海关是不收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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