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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打根的墓(4)


  丹戎阿尔岛是一个椰树覆盖的美丽的岛,一进入江就可以看见简陋的水上房屋。屋子附近,裸体的孩子们正在操纵玩具般的小舟。我一瞬间感到自己好像返口到原始时代一样。

  到了小码头,我们询问是否还有安谷椰子园,因问的都是后搬到岛上的人,无人知道。我们就沿着椰子林荫路向村子走去,草地上还倒着一些树干。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在村庄人口的第一家遇到了一对老夫妻,这种老人恐怕再难遇见了。这位马来系的老人正在地板架高的干净的房屋前摆弄木头。我问他:“从前有一个叫安谷的日本人,他的椰子园在什么地方?您知道吗?”那位老人答道:“当然知道啦,我在安谷那儿干过活儿。”

  我告诉他我是日本人、与安谷有点关系。那位老人——丹戎阿尔岛的村长帕满,连忙热情地把我们让进屋,并叫卢彬迹夫人给我们倒茶。

  帕满告诉我,安谷喜代治是这岛上经营椰子园最重要的人物,经营了四百英亩的椰子园。而帕满老人从一九二七年至一九四一年一直担任安谷椰子园的监工。安谷在太平洋战争前夕不幸病逝,安谷夫人把椰子园卖给了华侨系的马来西亚的财主,但日本战败之前,他夫人一直住在此地。

  我对帕满老人的话非常感兴趣,使我更加吃惊的是,他认识木下邦,也知道八号馆的确切地址。

  他既了解那么多,我又进一步追问:“安谷有一个相好的妓女在山打根,你听说过吗?”帕满老人说:“你这么一提,想起来了,他有一个相好的,名字叫什么倒忘记了,常去看她。现在船上装有发动机了,从本岛到山打根眨眼工夫就到了。从前坐帆船去差不多要用一天时间呐。不过,安谷是常来常往的。”然后他又像刚想起来似地说:“实际上,我们夫妻上这岛之前,是在安谷常去的花柳街上经营咖啡店的。”

  我惊异地问这问那,原来帕满夫妻在一九二二年至一九二三年左右就在山打根的妓院街开店,而且在木下邦的八号妓院附近经营咖啡店。起初我不过以为老人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在胡吹呢!可他说:“木下邦是苗条的人,年近六十岁了。脸上有颗痣,痣上还长着毛。”如果不是真实见过,他不可能知道得这样清楚。

  老夫妻接着告诉我,本下邦是有名的老板,对任何人都亲切,为人很好。她的娼馆有七、八个日本妓女,还有做饭、扫除的女佣。如果客人来了,说想吃马来饭,她就带他们到帕满这里吃饭。店里的妓女们也常来喝咖啡,不过名字都记不住了。帕满夫妻有两个孩子,木下邦对他们很好,像疼爱自己的孙子一样,孩子们每天都到八号馆去玩。

  我请老夫妻把八号馆的地址告诉我,他们说;“啊!战后完全变样儿了,知道那确切地址的也只剩下我们啦。”一边给我们画了一个草图。站在妓院街却找不见八号馆的旧址的我,却在看起来有原始风情的丹戎阿尔岛上得到了答案,真不能相信它是偶然发生的。

  访问丹戎阿尔岛得到宝贵信息后,我们在附近转了转,这里也曾是安谷椰子园的一部分。稍作休息之后又乘上来时的小船回到山打根。我又一次来到三号街,依照帕满老人所画的略图,寻找了客家会馆所在的位置,这座建筑物现在是华侨马来西亚人商会,找到它,技院旧址就好找了。

  要找的建筑物立刻找到了,这座白色的建筑今天早上我与国本在它前面不知往返了多少次。临街的一层并排有四个商店:电器商店、服装店、书店、酒店,二层以上为住户。帕满画的略图告诉我们从这客家会馆向左边数第四家就是药房,这药房所在地就是八号馆的旧址。

  药房的招牌是白地红字,很大,上边写着婆罗洲药房,它给人一种很清洁的感觉。店内既有现代的西药也有古老的中药,还有治疗室的标志,看来也能对病人进行简单的诊断什么的。据帕满的回忆,八号馆的外观是红屋顶,奶油色的墙壁,二层楼房,绿色的窗框,大门朝大路、从大门径直上楼便可以到二楼妓女们的卧房。但我眼前的现代药房,无论如何让我想象不到这里曾是妓院所在地。

  可是,当我站在这药房门外时。我的眼中出现了另外一幢建筑物与药房重迭起来、那是一幢两层楼,有着稍许肮脏的奶黄色的墙,窗框的绿色有些褪色。我甚至在稍许开着的二楼的窗户里窥见了穿和服的年轻女人白色的面庞,从窗户中看见的活动着的年轻女人的侧影中,我仿佛看见了阿崎婆年轻的影子,还有照片中见到过的富美和八重。

  我感到极度的悲痛和愤怒。当然,我现在不会把阿婆崎带到这里,告诉她这里就是八号馆的旧址,但是这一带确实是践踏阿崎婆宝贵青春的地方,在那美丽的南国星空之夜,这一带是将阿崎婆作为牺牲品奉献给无数陌生异国男性的祭坛。想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泪水不断地滴在街道上。

  我只在山打根停留了一天,翌日就离开了那里。在我憧憬多年好容易才来访问的山打根,只逗留了两天半就离开了,并不是因为我厌恶这个北婆罗洲的港口城市,恰恰相反,为了更进一步了解山打根,我想尽快地离开它赴新加坡。

  北婆罗洲的港口城市对我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这里有过海外日本妓女,而风俗业最发达的无疑是新加坡,如果去了新加坡一定会了解到有关妓女问题尚不知道的侧面。这样有助于加深我对阿崎婆、阿邦洒泪的地方——山打根的认识。所以,我仅在山打根逗留数日。

  国本送我上了飞机,机场在山打根北郊,设备简陋只应个空名罢了。天空万里无云,白日当空,飞机起飞了。来时从海面上看到的高高耸起的基纳巴卢的巨峰现在就在我眼下。飞机在空中向西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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