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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吹口哨的人(12)


  他朝鲁迪走过来,命令鲁迪回到外面的操场上再跑几圈。

  鲁迪独自跑着。每跑完一圈,弗兰兹就再问一遍元首的生日是哪天。他跑了七圈后,终于给出了正确答案。

  更大的麻烦发生在几天后的一次集会后。

  在慕尼黑大街上,鲁迪看到德舒尔和几个朋友沿着人行道走过来,他准备朝德舒尔扔块石头。你最好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答案可能是什么都没想。他或许会说他是在练习上帝赋予他的权利——愚蠢。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或者是看到了德舒尔才让他产生了自我毁灭的冲动。

  石头击中了目标的脊背,尽管打得不如预想的那么重,弗兰兹·德舒尔还是迅速转过了身,高兴地发现鲁迪还站在原地,旁边是莉赛尔、汤米·穆勒和汤米的妹妹,克里思蒂娜。

  “我们快跑吧。”莉赛尔催促鲁迪,可他一动不动。

  “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希特勒青年团。”他告诉她。大孩子们已经过来了。莉赛尔还是决定站在她朋友身旁,抽抽脸的汤米和弱小的克里思蒂娜也站了过来。

  “斯丹纳先生。”德舒尔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就把他拎起来扔到人行道上。

  鲁迪又站起来。现在那群大孩子都在嘲笑他们的朋友,这对鲁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你不能让他尝尝你的厉害吗?”他们中个子最高的一个人怂恿着德舒尔。这人两眼湛蓝冰冷,如同天空的颜色。弗兰兹正需要这样的话作动力。他决心要把鲁迪摔倒在地,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更多人围观过来。鲁迪朝德舒尔的肚子打去,却没打中。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左眼窝挨了一拳,火辣辣地疼,然后眼前直冒金星,他一下倒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下了。他又被一拳打中同一个部位,他能感觉到受伤的地方立刻变成了黄、蓝、黑三种颜色,令人兴奋的三种层次的疼痛感。

  围拢过来的人们不怀好意地笑着,想看看鲁迪是否还能爬起来。他没有爬起来。这一次,他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寒气渗进衣服,又散了出去。

  他眼前还在冒着金星。等他注意到弗兰兹站在他头顶旁,掏出一把崭新的小折刀时,为时已晚。弗兰兹蹲下身子准备剪他的头发。

  “不!”莉赛尔抗议道,可高个子男孩把她拉了回去,她的耳边响起一句熟悉的话。

  “别担心,”他向她保证,“他不会那样干的,他没有那个胆量。”

  他说错了。

  弗兰兹单腿跪着,斜靠到鲁迪身边对他小声说话。

  “我们元首的生日是哪一天?”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鲁迪的耳朵里,“快说,鲁迪,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说得出来,没事,别害怕。”

  鲁迪呢?

  他会做何回答?

  他是会慎重回答,还是会意气用事,愚蠢地被扔入更深的泥沼?

  他快活地注视着弗兰兹·德舒尔那双苍白的蓝眼睛,回答:“星期一,复活节。”

  几秒钟后,小折刀就开始割他的头发了。这是莉赛尔这些日子以来第二次看到别人剪头发。一个犹太人的头发被一把生锈的剪刀剪掉了;她最好的朋友被一把闪闪发光的小刀割掉了头发。她明白没人会为这样的理发付钱。

  对鲁迪来说,这一年来,他吞过泥巴,洗过大粪澡,被一个少年罪犯扇过耳光,现在,又正在遭遇一件最倒霉的事——在慕尼黑大街上被公开侮辱。

  他前额上的刘海被小刀肆意地割掉,但每次总会有一缕流连不去的头发被无情地扯掉,鲁迪的脸也会随之痛苦地抽搐一下。他那双黑眼睛眨个不停,两肋也痛苦地起伏着。

  “1889年4月20日!”弗兰兹训斥完他就领着一帮同伙跑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剩下莉赛尔、汤米和克里思蒂娜陪着他们的朋友。

  鲁迪静静地躺在地上,躺在越来越湿冷的地上。

  最后,只剩下他干的第三件蠢事了——逃避希特勒青年团的集会。

  他不是立刻就缺席了,那样只会让德舒尔认为他害怕了。在几周之后,鲁迪才消失在集会上。

  他骄傲地穿着制服从汉密尔街走出去,一直向前走。旁边是他忠实的伙伴汤米。

  他们没有去参加希特勒青年团的集会,相反,他们出了小镇,沿安佩尔河而行。他们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朝河里扔几块大石头,只是图个好玩。他故意把制服弄脏回家好糊弄妈妈。就这样,直到家里收到希特勒青年团的第一封来信,他才听到厨房里传来妈妈的惊叫声。

  开始,父母威胁他,他还是不去。

  他们转而恳求他,他依然拒绝。

  最后,一个参加另一部门的机会终于让鲁迪走上了正轨。真是幸运,如果他再不露面,斯丹纳一家就要因他的缺席而被罚款了。有人问他哥哥科特,鲁迪是否愿意加入航空师,这个组织是专门教授有关飞机和飞行的知识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制造先进的飞机,那里也没有德舒尔这类人。鲁迪同意加入,汤米也参加了。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用愚蠢行为带来了良好后果。

  在新组织里,每次别人问鲁迪关于元首的同样问题时,他总是微笑着回答:“1889年4月20日。”然后,他会扭头对汤米说一个不同的日期,比如贝多芬、莫扎特或施特劳斯的生日,他们在学校里都听说过这些作曲家。虽然鲁迪有点傻乎乎的,可在这些方面,他却比一般人聪明。

  漂流之书(之二)

  十二月初,胜利终于来到了鲁迪·斯丹纳身边,虽然和以往不同。

  这天,天气寒冷,四周一片沉寂,快要下雪了。

  放学后,鲁迪和莉赛尔在亚历克斯·斯丹纳的裁缝铺待了一会儿。当他们向家里走去时,看见了鲁迪的“老朋友”弗兰兹·德舒尔,他正从街角走过来。莉赛尔这几天习惯性地带着《吹口哨的人》,她喜欢手里握着书的感觉,光滑的书脊和粗糙的纸边都让她爱不释手。她最先看到了德舒尔。

  “快看,”她连忙指给鲁迪看,德舒尔和一个希特勒青年团的头头正朝他们跑过来。

  鲁迪哆嗦了一下,摸了摸刚刚康复的眼睛。“这次他们可没门儿,”他四下里看看,“要是我们从教堂那边过去,可以沿着河边走,再转回到大路上来。”

  莉赛尔二话没说,跟在他后面。他们成功地避开了烦人的德舒尔——径直跑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起初,他们没有留意。

  桥上走来的那群抽烟的人也许是别的什么人,但事实并非如此。双方认出对方时,要想回头已经太迟。

  “噢,糟糕,他们看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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