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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他说话时,脸上戒备的表情没有了。这是他对自己给伊芙琳造成的伤害所表示的最多的歉意,它使伊芙琳回忆起几年前,偶然见过的那个没有信心的男孩子。回忆使她热泪盈眶,绿宝石在泪光中闪烁。连纳特,这个总是把感情隐藏起来的人也似乎被感动了。有好长时间,他们谁也没说话。那天晚上,他们好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睡在对方的臂弯里。

  纳特的举动使伊芙琳鼓起了勇气去问纳特他生日喜欢搞点什么。她总是喜欢大场面,而他总是恨大场面。最后,他们达成一个互相让步的协议。邀请海尔顿夫妇来吃晚餐。那天晚上过得很愉快。维克多·海尔顿,同往常一样,厚颜无耻地向伊芙琳调情,而弗兰西内·海尔顿,也同往常一样,一声不响地陶醉于威士忌。她从来不习惯自己的丈夫这样公开地勾引别的女人。酒帮助她对丈夫的行为视而不见。

  夏天悄悄地过去了。到八月底,发生了令人惊奇的事。

  “我合法了!”纳特大声喊着。他衣冠不整地从正门跑进来,一只胳臂下夹着一瓶冰镇花盖酒,另一只胳臂捧着一大束红、白玫瑰花。他这么激动,使得伊芙琳担心他是否喝醉酒了。

  当他们喝香摈酒庆祝时,纳特向伊芙琳讲了他同J·S公司的所有交易。看起来是与J·8公司的联盟,和J·S公司已建立起来的声望使纳特变的如此激动。象以往许多次一样,伊芙琳对丈夫,口此看重声望感到迷惑;对纳特仍然如此拼命地奋斗,而还是个可怜的犹大人感到迷惑。

  “到五十岁,生活还没有结束!”纳特说。

  “看,”伊芙琳想反驳,却不能。“我当时告诉过你。”

  “我当时不够精明,听不进去。”纳特说。他们到市中心艾尔法罗餐馆,要了西班牙风味,又庆祝了一番。

  整个秋天、冬天,纳特心情一直很好。他谈论自己今后的打算;谈论成立一个出版公司;谈论也许卖掉艾尔法公司。他说,还有许多事情可做。有些是很诱人的。还有时间扩大他的生意,真正的大生意。纳特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辛勤工作,他在办公室里花费的时间更多了。有时候,甚至星期六也不回来。他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精力和热情的源泉。而他的心情感染了伊芙琳,她觉得自己又有了生命,而这完全归功于纳特。因为他和她交谈,他和她做爱,他使她幸福。

  伊芙琳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所庆祝的那个快乐的事件竟是纳特对另一个女人征服的成功———个更年轻、更漂亮、更值得弄到手的女人。

  这种三角关系要存在下去,需要三方面的努力。纳特的努力是积极主动建立起了这种关系。巴巴拉的配合是知道这种关系,而伊芙琳的默契是不出场。伊芙琳接受了这种关系,她对纳特的种种借口和解释从没追问过。尽管事实上她有些疑问,但是她害怕得到回答。所以也就从没问过。

  这种三角关系要存在下去,还需要三个补充的要素:爱、权力和危险。它们就象物理学上的那些成份一样,一旦被混合在一起,就会爆发出所蕴藏的极大热量。

  纳特。鲍姆象其它沉浸在三角关系中的人一样,开始他认为是能够主宰这种关系的。

  纳特象所有的人一样,喜欢爱,而且他在其喜欢被两个女人所爱。这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两倍的爱意味着两倍的精力。他从巴巴拉的床到他妻子的床,都得到了性的极大满足。巴巴拉的爱使他相信伊芙琳的爱,而伊芙琳的爱又使他坚持了对巴巴拉的爱。最后,他开始爱自己。这种自爱超过了他从那两个女人身上获得的爱。爱自己是纳特有生以来,第一次从三角关系中得到的最重要的感情报偿。

  象所有人一样,纳特也需要权力。而他在办公室里的权力——雇佣和解雇权,表扬和批评权——早已变得枯燥无味。他已经证实他有力量比他父亲、他的朋友赚更多的钱。纳特需要更多的权力。他需要绝对的权力,而一个民主社会能允许实施这种绝对权力的唯一竞技场,是操纵两个为争夺他而搏斗、竞争的女人。

  象所有人一样,纳特发现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虚构里,危险都是不可阻挡的。对权力的需求不可避免地引导他去铤而走险。而且这种危险是有麻醉性的,它使你的欲望永远不能得到满足。而且,对权力的欲望会越来越大。

  象所有人一样,纳特并不明白三角关系的动力学。他只知道很久以来,自己第一次对生活这么有激情,这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年轻、有力,主宰一切。他不断地扩大自己的权力,强求更多的爱,实施更多的权力,增加危险这个麻醉剂的剂量。最后,他认为被自己所控制的三角关系主宰了他。

  对纳特说来,这种三角关系是一件艺术品,而他则是制造这件艺术品的艺术家。他觉得在同一天里邀请妻子和情妇分别在相继两周里到伊罗萨拉陪伴他,特别令人心满意足,富有诗意。他知道当一架飞机把巴巴拉带走,而另一架飞机把妻子送给他,会使他感到特别高兴。他不只是觉得自己控制着这三角关系,还觉得自己也控制着那两班飞机所经过的航线。

  他一直以向巴巴拉求婚这个想法自娱。一次他开玩笑,称她为纳栅·鲍姆。他爱巴巴拉,向她求婚是增加那危险程度的一个方法。但他也意识到求婚可能使他陷入绝境,所以他抵制住了那不可抑制的想法,一直没做任何明确的表示。直到在机场上,他一时冲动,请求巴巴拉和他结婚,他在最后一刻里,在巴巴拉无法回答他的时候提出了这个请求。而她的无法回答使得他的赌注没有输。他又一次冒了风险——又一次赢了。

  他爱巴巴拉,所以他向她求婚那一刻里,他是真心的。然而,三小时之后,当伊芙琳乘坐的飞机抵达时,他的确是非常高兴见到她。

  与妻子度过的一周和与情妇度过的一周,情趣截然不同。

  纳特和伊芙琳利用了那问奢侈大房间里提供的所有设施,他们包了一架单发动机的小飞机到附近一座无名岛上。他们在那白色、耀眼的沙滩上晒日光浴,吃着早晨厨师给他们包装好的快餐。玫瑰葡萄酒使他们有点醉了,在返程的飞机上,他们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他们乘小渔船到附近去钓鲸鱼。这是一个极好的运动。但是当伊芙琳听说鲸鱼不好吃,并且听说那天晚上他们要吃的是鱼片而不是他们自己钓的鲸鱼时,她有点失望。

  他们滑冰,游泳,潜泳,或者乘蓝白色的小帆船。一天晚上,他们去了纳索,在赌桌前过了一夜,走时赢了一千一百美元。

  纳特喜欢桑纳洛,而伊芙琳在大理石浴盆中放松自己。她有趣地望着水龙头流出的水把洗澡油驱散开。这种奢侈的生活只有电影明星和那些女继承人才有能力享受。他们每天晚上,穿着整齐到外面吃晚餐。他们坐在擦的焊亮的餐桌前,品尝由一位高级印地安厨师做的精美饭菜,并由一个带白手套的男仆为他们服务,斟酒。

  他们有一次曾在房子前面私人浴场的阳光下做爱。并且,他们每天晚上都在那问大卧室里的大床上做爱。

  然而,没有一丝痕迹显露出一个星期以前,曾经有另一个女人同他睡在这张床上。

  在巴巴拉·罗斯打电话给伊芙琳告诉她纳特想离婚之前,没有一点迹象向伊芙琳表明巴已拉已闯入了她精心编织的平静生活,伊芙琳没等巴巴拉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她下想再听下去——但是巴巴拉的声音在她脑中却无法抹去。

  伊芙琳很想知道纳特与那个给她来电话的女人来往有多久了。她奇怪为什么自己连一次也没向他提出过心中曾产生过的疑问,而且很快地把它们压了回去。然而,她最想知道的还是巴巴拉·罗斯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长得什么样,多大年龄,在什么地方买衣服,在什么情况下遇到了纳特,谁勾引了准。

  伊芙琳决定等纳待回来。她要让他讲出这事。她要把耐他的愤怒、谴责、威胁全爆发出来。她要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她要让他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并且她要弄清楚他打算怎么办。可当黑夜逝去清晨来临而纳特还没回来时,伊芙琳除了那种她自己几乎无法控制的愤怒之外,又不由自主地陷入对纳特的担忧之中。她担心纳特会发生什么事。他没有回来的事实对伊芙琳是最严重的惩罚。这使伊芙琳精疲力尽。她忘却了他的不在,他的残酷无情,他的炫耀。到后来,她甚至怀疑那个电话会不会是个笑话,她是不是听错了。

  第二天早晨十点,当伊芙琳听到开门钥匙声时,她曾希望是纳特回来了。但不是他,是女佣人丽迪亚。一刹那,她想到把纳特睡的那一面床弄乱,因为她不愿意让女佣知道她丈夫整夜没回来。

  但是她抑制住了这种冲动,觉得这样做很虚伪。丽迪亚对纳特不回来睡觉已经习以为常。假如说她对此有什么想法,她也从没说过一字。因为按照纳特的说法,那些夜晚他不是在费城、波士顿就是在芝加哥。现在,伊芙琳明白了,那些夜晚,他是与巴巴拉·罗斯睡在一起的。

  那天,伊芙琳没有去梳洗打扮。她不准备出去。她恨自己这么做,但她不愿错过纳特的电话。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希望他回来时,她在家里。

  晚上六点钟,她听到他开门的钥匙声,她用长袍紧裹着睡衣。尽管她演习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对话,但她还是紧张得不知要说什么。她从卧室出来,走进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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