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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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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算她对他的全部答谢,她还是让他走了。他看见萨丹躺在那儿,在静静地等待着。于是他瞧瞧两个女人,只好听从,不再坚持留下来了,他走下楼去。前厅的门还没有关上,萨丹就一下子搂住娜娜的腰,一股劲儿跳呀,唱呀。随后,她跑到窗口,说道: “瞧他走在人行道的那副样子!”两个女人在窗帘的遮掩下,把胳膊肘支在铁栏杆上。一点钟敲响了。维里埃大街上空荡荡的,在这三月的潮湿的夜色中,两排煤气街灯延伸到远处,狂风夹着雨扑打在煤气灯上。一块块空地上,看上去犹如一个个黑魆魆的洞穴,正在建筑中的公馆的脚手架耸立在漆黑的夜空中。缪法弓着背,沿着潮湿的人行道走着,他穿过巴黎这片新开辟的冰冷、空荡荡的平地,向前走去,连他的身影仿佛都充满忧伤。她俩见他那副狼狈相,失声大笑起来。这时娜娜叫萨丹住口: “注意,警察来了!” 于是她们压低了笑声,心里隐约感到恐惧,瞧着马路对面迈着整齐步伐走过来的两个黑影。娜娜虽然过着豪华的生活,像女王一样受人尊敬,但对警察还是怕得要命,不喜欢听人谈到警察,就像不喜欢听人谈到死亡一样。看见一个警察抬头瞧瞧她的公馆,她心里就发慌。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样对待她。如果他们听见她们在夜间这个时分狂笑,就很可能把她们当成妓女。萨丹把身子紧紧贴在娜娜身上,微微打着寒战。然而,她们仍然呆在窗口,被一盏渐渐靠近她们的提灯吸引住了,那盏灯光在马路旁的一片片水洼中摇晃着。原来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妪在水洼中捡东西。萨丹认出她来了。 “哎哟,”萨丹说,“原来是波玛蕾王后,她围一条柳条开司米围巾。” 这时,一阵风夹着毛毛细雨,打在她们脸上,萨丹向娜娜讲述了波玛蕾王后的身世。哦,过去她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妓女,她的花容月貌,巴黎无人不夸;她富有魅力,又有胆量,男人像牲口一样听她使唤,一些大人物还在她的楼梯上哭泣呢!如今她酗酒,同区的女人们为了逗趣,总灌她苦艾酒;她酒后走在街上,顽童们跟在她后边向她扔石块。总之,她真正是一落千丈,一个王后跌到粪堆里了!娜娜听着,浑身都凉了。 “让你看看吧。”萨丹说。 她像男人那样吹了一下口哨。那个捡破烂的女人到了窗户下面,她抬起头向上看,在她的提灯的微弱昏黄光亮下,她被看得清楚了。她浑身衣衫褴褛,颈上的围巾已经破成碎片,面色发青,脸上布满伤痕,牙齿都脱落了,嘴像一个空洞,两只眼睛红红的,还有伤痕。娜娜面对这个沉湎于酒的可怕的老妓女,倏然产生一个回忆,在黑暗中,她仿佛看见了夏蒙古堡,仿佛看见了伊尔玛,当昂格拉斯这个年高德劭的妓女,正踏在古堡的台阶上,全村居民都俯伏在她的脚下。萨丹又吹起口哨,嘲笑那个没有看见她的老妪。 “别吹了,警察来了!”娜娜低声说道,她吓得嗓音都变了。 “快回到屋里来吧,我的小猫咪。” 警察又迈着整齐的步伐回来了。她们把窗户关好。娜娜回过头来,浑身打着哆嗦,头发湿漉漉的,在客厅前愣了一阵,仿佛忘记了这是她的客厅,好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感到那里的空气那么温暖,那么芳香,顿时感到很幸福。这里堆满了财富,古色古香的家具,金丝绸料,象牙,青铜器,这一切都在粉红色的灯光下沉睡着;幽静的整座公馆给人以无比豪华的感觉,会客厅庄严肃穆,饭厅宽敞舒适,楼梯宽阔宁静,地毯和座椅舒适而雅致。这一切是她自身的倏然扩大,是她的主宰和享受欲望的膨胀,是她的占有一切进而毁掉一切的欲望的膨胀。她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感觉到她的性的威力。她举目慢悠悠地环顾四周,用哲学家的严肃神态说道: “对呀!一个人年轻时及时行乐还是对的!” 这时,萨丹躺在卧室的熊皮上打滚,一边呼唤她: “快来呀!快来呀!” 娜娜在梳妆室里脱衣服。为了快点到达萨丹身边,就用手抓住她那厚厚的金发,在银盆上面抖动,长长的发夹像冰雹似地落在发亮的银盆子上,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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