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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胖局长接见负责跟踪帕札尔的年轻警员时,把稍早会晤的情形说了一遍。他们两人都有相同的看法:这个法官已经忘了他最初的动机,如今已陷入常轨之中了。

  如此明智的处事态度免除了他们不少烦恼。

  暗影吞噬者对狒狒和狗特别留意,他知道动物有多么灵敏,很容易就会察觉歹徒的犯罪意图。因此他只是远远地窥视着帕札尔和凯姆。另一个大概是孟莫西派来的警员,停止跟踪后,他的任务变得轻松多了。只要法官一接近目标,暗影吞噬者便不得不干涉,否则他只须暗中监视就好了。

  命令十分明确,而他从来没有违抗过命令。若非逼不得已,他是不会轻取人命的。卫士长的妻子之所以丧命,只能怪帕札尔太顽固了。

  自从发生斯芬克斯的惨案后,这名退役军人就逃回河西的故乡来了。为国尽忠职守这么多年,总算能在此安享晚年。意外事件的说法对他而言再恰当不过了。他这把年纪,何苦再去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呢?

  回到村子以后,他把烤炉修好,当起了面包师傅,颇受村民的好评。店里的女工用筛子将谷粒的杂质过滤之后,先放入石磨中磨碎,再置入石臼内,以一把长柄柞捣得细碎。这样就磨出了第一阶段的粗面粉,接下来还要过好几次筛,粉粒才会变细。然后加水让面粉变糊变稠,再加入酵母。接着,有一部分的人要用大口瓦盆揉面,其他的人则要将面团放到一块倾斜的石板上滴水。接下来就是面包师傅的工作了。他把一些比较简单的面包放在炭火上烤,至于复杂一点的则要放进烤炉。烤面包的炉子是在三块直立的石板上方平放上另一块石板而成的,然后在平放的石板下烧火加热。此外面包师傅也会利用模子做出穿了洞的糕点,或者将面糊倒在石盘里,做成圆形大面包、椭圆形的面包或烘饼。有时候他也应孩子们的要求,在面包上画一只躺着的小牛,然后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地咬得痛快。每逢丰收之神敏神的庆典,他还会烘烤一种外皮金黄、中心又白又软的阳具形状面包,供村民在遍地的金黄稻穗之间享用。

  老师傅已经忘了打仗时的呐喊声和伤者的哀号,如今火焰的劈啪声听起来多么悦耳,热烘烘的面包又是多么柔软!从前的军旅生涯中,惟一存留下来的是他专制的性格。将烤盘放入炉内时,他会支开所有的妇人,只允许一名助手留下。这名助手是他的养子也是他将来的继承人,年约十五岁,长得高高壮壮。

  这天早上,这孩子迟到了。老兵正恼怒之际,听到了坊内的石板地有脚步声响起。他回转过身来喝斥道:“我要你……”见到来人,他连忙住嘴改问:“你是谁?”

  “我来代你助手的班,他今天头痛。”来人回答道。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

  “我在另一家面包店工作,离这里大约半小时路程,是村长叫我来的。”

  “帮我忙吧。”老兵不疑有他,立刻吩咐道。

  由于烤炉很深,老兵必须把头和上半身探进去,才能在炉内摆满模子和面包。

  这时助手要拉着他的大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以随时将他往后拉出。

  老兵以为一切都很安全。可是就在今天。帕札尔法官就要到他的村子来了,他将会得知老兵的真正身份,并加以盘问。暗影吞噬者已无选择。于是他抓住老兵两脚脚跟,用力一托高,便将老兵整个人推进了烤炉。

  村口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女人站在自家门口,没有男人在树下睡觉,也没有小孩在玩木娃娃。帕札尔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他要凯姆先不要动。狒狒和狗则四处张望。

  帕札尔很快地走过矮房林立的大街。

  所有的居民都围在炉灶边,一边尖叫、一边推挤、一边求神保佑。有一名青少年不断地解释说,他正要出门到面包店帮他的养父时,被人给打昏。他为这起可怕的意外事件感到自责,涕泪纵横。

  帕札尔挤进人群中,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的面包师傅刚刚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村长解释道,“他一定是滑了一跤,才会跌进炉子里去的,通常,他的助手会拉住他的脚,就是要避免类似的意外发生。”

  “他是不是从孟斐斯回来的退役军人?”帕札尔已经有了不样的预感。

  “是。”

  “这起……意外有目击者吗?”

  “没有,你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我是帕札尔法官,我是来讯问这次的牺牲者的。”

  “为了什么事?”

  “没什么。”

  突然有一名妇人歇斯底里地抓住帕札尔的左臂,“他是被夜魔杀死的,因为他答应要把面包,把我们的面包,送去给哈图莎,给那个异族的回教女人。”

  帕札尔不发一语,只是轻轻把她的手拿开。女人继续说道:“既然你是执法的人,那么就替我们的面包师傅报仇,抓住这个恶魔。”

  帕札尔和凯姆到了乡野间的一口井旁用餐。狒狒很优雅地剥着甜洋葱的皮,他已经渐渐能接受这个法官,不再抱着怀疑的态度了。勇士心满意足地吃着新鲜面包和黄瓜,而北风则一口一口嚼着苜蓿。

  帕札尔心情仍未平复,将装水的羊皮袋紧紧抱在怀中说:“一起意外,五个人牺牲!凯姆,军方根本在说谎。那份报告是假造的。”

  “只是行政上的过失。”

  “这是谋杀,又一次的谋杀。”帕札尔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没有证据。面包师傅的死是意外,事实很明显。”

  帕札尔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杀手知道我们抵达了村子,所以比我们先一步找到这名军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第四个老兵的下落,也不会有其他人会插手管这件事。”

  “不要再查了。你已经揭发军方清算的内幕了。”凯姆好意地劝他。

  “如果司法就此放弃,那么统治的将不再是法老,而是暴力。”

  “你的生命难道不比法律重要?”

  “是的,凯姆。”

  “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毅力的人了。”

  但凯姆错了!帕札尔就无法将奈菲莉赶出脑海,即使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也一样。经过了这件事,证明他的怀疑确实并非空穴来风,他理应更加专心进行调查。

  然而爱情却像强烈的南风,把他的决心都给吹走了。他站起来,靠在井边,闭上了双眼。

  “你不舒服吗?”凯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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