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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告诉我,”她坐到紧靠他的床边,等待着。当他最终回答时,他给她的解释是她所痛恨的,因为她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虽然她并不想同意。

  “你想在今晚上作爱,是因为你认为明天以后你再也见不着我了。”他平稳地说着,“我为了同样的原因,不能让此事发生。”

  “我们不必去考虑这点,你知道,”她说道,知道自己肉体的挫折感在她的声音里明显表现出来了。“我们可以不去想这个问题。为今天而活,是当今普遍的人生观。”

  “不,我们不能。”

  “你又在控制一切了。”她抗议道。

  “我有意如此,你知道这一点。”他开始抚摸他的右手,那儿有一道伤痕,好像令他不适。

  “你的手受伤了?”她问道,只迟疑了一下,便伸出手去轻触地摩擦的地方。

  “有一点。去铺床吧,安格尔,”他疲乏地说道,“已经很晚了。”

  他又在告诉她该做什么了,指责的话几乎破口而出,但她忍住没有说出口,现在他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了。她走进浴室,脱下衣服,换上一件长及膝盖的T 恤,那是她下午才买的,花了一点时间洗了她的内衣,把它们晾在毛巾架上,然后走了出来,如果说她想到过把现在穿的短农与在萨米处穿的长施作一比较的话,那也只是一闪念而已。

  霍克没精打采地坐在窗边椅子上,窗台上放了一盏灯,他的脚撑在椅子的横档上,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团织物。她走近一些,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根针线。

  “你在做什么?”

  “缝纫。”他说着,没有抬起眼来。

  安吉拉揉揉眼睛,又靠近一些,以便看得更清楚。“这不是缝纫,”她惊奇地说:“是刺绣。”

  “刺绣?”他重复了一句,“自从我祖母死后,我再没听人这么叫它,现在我们称它为针绣的一种。”他把针插入布里,她着迷般地看着他从布后把它抽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靠得更近一些。

  “因为这是一种很好的疗法。”他调整了一下握法,又缝了一针,“你挡住我的光了。”

  她绕到另一边,在他的椅子旁蹲下,“治疗什么?你的手吗?”

  “也是吧。”他表示同意,然后告诉她,他是如何受的伤。“那时,我的祖母还活着。在外科医生尽他最大的努力为我修复了伤口后,她来看我,带来了布和线。她建议我像对待一种疗法一样试一试。”

  “只因你的祖母建议你那样做,你便学起了缝纫?”安吉拉不能设想霍克会如此温顺地赞同并接受这个看法。

  “她强迫我学,”他一笑承认道,“当我意识到它对我有好处时,我坚持下来了。就是现在,我的手已经好了,我还是没有放弃它。”

  霍克的这一面,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做呢?”

  他转过头来接住她的目光,“这让我的手有事可做。安格尔,如果我说请,你可愿意去睡觉,停止干扰我的判断?

  我的意志力真的剩下不多了,而这件睡袍比起什么都不穿,更显得你性感。“

  “我遵命,霍克,”她说着,手指抚着椅子的扶手,“但不是因为你说请。”

  “那么为什么?”

  她身子前倾,轻轻吻在他的唇上,然后,在失去自控力之前,向后退去。“我去睡觉,因为我有一些喜欢你。”

  “有多喜欢?”

  “我从未性饥渴到要去强迫一个不情愿的男人。”

  第二天早晨,霍克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没有淋浴,也没有刮胡子,因为他不想吵醒安吉拉,他可以迟一点再梳洗。此刻,她看起来显得如此平和,无忧无虑,一点也不烦乱。此外,他也不打算匆忙行动。于是,他坐在窗边,继续他的刺绣工作,直到外面的停车场因赶着上路的人们而变得喧哗起来。他把她摇醒,让她去冲个淋浴,然后走出去,汇入外面睡眼朦胧的旅客之中。即使他们不可能有机会被跟踪,特别是在他们丢弃了萨米的货车之后,但长期的习惯使他不忘小心谨慎。

  旅馆房间的门相继打开,一些家庭在他们的车旁忙碌着,忙着装卸他们头一天晚上带来的东西。霍克走过他们,走进旅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然后在柜台上等了将近十五分钟,买了两大杯咖啡,身板果松糕,一份波特兰大头天的报纸。报纸迟至今天早上才来,当他询问时,女侍回答了他。从她的口气中,他得知此事是常常发生的。

  他不得不再次等着付款,因为桌子后面的那个人需要更换收款机上的纸带,但他显然很不擅长于做这件事。霍克考虑过不要零钱就走出去,但这样做,很可能唤起不受欢迎的注意。因此,他只好等着,尽量克制自己不要不耐烦地吼叫出来,因为这也可能被记住。

  当他左手拎着早餐袋,手臂下夹着报纸,走过停车场时,周围的搬运工作还没有结束。当他走到一半时,意识到有什么事不对了:他和安吉拉住的房间门大打开了,货车的。

  发动机罩上放着什么东西,是他刚才离开时没有的。血一下涌上了他的头,他没有听到口袋与报纸落在地上的声音,开始向他们的房间跑去,一面掏出他的手枪。

  他眼角的余光认出车上的东西是一部移动电话,当他到达门口时,它响了起来,但霍克没有理睬它,他把枪端在前面,小心而警觉地扫视着室内。房间是空的,正如他希望的那样,他检查了浴室之后,发现她不在那儿,但他看见她把她的睡袍折起来放在床上,旁边放着她昨天穿过的衣服。这一小堆衣物告诉霍克,当他们冲进来时,她很可能已穿好了衣服。

  他们——一定是康斯坦丁的人——带走了安吉拉,因为这比抓住霍克要容易得多。想到安吉拉很容易遭到的威胁,他没法平静了。这也表明,康斯坦丁想要他活着,否则,事情会变得大不一样了,刚才,就不会是一点咖啡,而会是他的鲜血飞溅在停车场的地上。

  他看见他的运动包还在他放的那个角落里,便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把它也带走。里面还有很多钱。此外,房间里没有迹象表明发生过搏斗,她聪明地认识到搏斗是无用的,除了让她受到那些侵入的人的伤害外,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这一点,让他感到一阵欣慰。

  安吉拉并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这全是他的错。他长时间地放松了护卫,让康斯坦丁的人有机可乘,抓住了她,这一事实让他深深自责。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把他的枪收起来,然后回到货车旁,拿起一直在响的电话。一个他不熟悉的声音给了他需要知道的全部消息,霍克仔细地听着指示,没有把它们写下来。他们简短\认真地说着,没有通常的那些不许找警察啦、不许耍花招等的废话。

  他不去理睬那些偷偷射过来的好奇的目光,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把电话扔进废物篮里,它很可能被装了窃听器,而他没有时间去把它拆开找出来。他收起安吉拉的东西,把它们塞入一个购物袋里,然后把他的运动包提到床上,开始倒空它。他终于在它的侧袋的底部角落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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