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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关于奥斯本一家(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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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那位有体面的朋友,就是住在勒塞尔广场的奥斯本老先生,已经好久不见面了。自从他和我们告别之后,日子过得不很快活。讲到他近年的遭遇,不遂心的着实不少,哪儿能把他的坏脾气改好呢?在老头儿看来,什么事都得由着他的性儿办才叫合理,因此遭了拂逆分外难过。他现在上了年纪,害着痛风,况且心上又闷,不如意的事情又多,不消说精力大大不如从前,别人违拗了他,加倍使他生气。儿子去世以后不久,他那一头又硬又黑的头发就花白起来,脸色却越变越红;他每天喝葡萄酒,斟酒的时候手抖得厉害,一天比一天不行。在市中心,他的书记们给他逼得走投无路,在家里,上上下下的人也一样倒楣。我们方才看见利蓓加在诚诚心心的祷告,希望有些统一公债,如果把奥斯本的资财给她,不知道她肯不肯放弃自己将来可能有的机会和她过的那种无忧无惧、新鲜有趣的生活,也像老头儿一样成年累月的给笼罩在愁云惨雾里过日子?奥斯本曾经向施瓦滋小姐求婚,和小姐一气的人很轻蔑的拒绝了他,把她嫁给一个年轻小子,是个苏格兰贵族。照他的性格,最好娶个出身低微的女人,狠狠的欺负她,可是又没有挑得中的人,只好在家虐待没出嫁的女儿。奥斯本小姐有一辆漂亮的马车,好几匹漂亮的马儿拉着,请客的时候她坐的是主妇的位子,整桌子的碗盏器皿全是最上等的货色。她有私人的支票本子;出去散步的时候有气宇轩昂的听差伺候着;做买卖的都哈着腰奉承她,愿意让她无穷尽的赊账。所有女财主应有的排场,她都有了,可是她过得真苦恼。慈幼院里的小孤女,十字路口扫街的女孩子,下房里最苦的洗碗小丫头,跟这个可怜的、年过青春的女人一比,就算好福气了。 赫尔格和白洛克父子合营银行的弗莱特立克·白洛克先生娶了玛丽亚·奥斯本,不过结婚之前白洛克先生很不满意,而且多方刁难。他说乔治已经死了,况且老头儿的遗嘱上本来说开没有他的份,所以老的应该拿出一半财产给玛丽亚做嫁妆,如果不依他的条件,用他自己的话,“他就不干了!”这样,拖了好久不能成亲。奥斯本说弗莱特早已答应只要二万镑就娶他的女儿,他当然没有义务多出。他说:“弗莱特如果要呢,就娶了去,如果不要呢,就滚他的蛋!”弗莱特在奥斯本驱逐乔治的时候就存了极大的希望,如今觉得这做买卖的老头儿真不要脸,哄他上当,有一个时期竟表示准备解约。奥斯本把他的钱从赫尔格和白洛克的银行里拿出来,并且在出入交易所的时候随身带着一根马鞭子,赌神罚誓的说他如果遇见某某混蛋(名字不必提),打算揍他一顿。他像平常一样,气势汹汹的说了许多失身份的骂人的话。两家结冤的时候,吉恩·奥斯本安慰妹妹玛丽亚说:“玛丽亚,我早告诉你的,他爱的是你的钱,不是你本人。” 玛丽亚扬着脸儿答道:“不管怎样,他挑中了我和我的钱,没挑你跟你的钱。” 婚事的破裂只是暂时的。弗莱特的父亲和行里的大股东都劝他不管怎么还是娶了玛丽亚,二万镑嫁妆一半现付,一半到奥斯本先生死后照给,也许到后来其余没分开的财产还能有份呢。弗莱特没法,说他只能“马马虎虎算数”,请了赫尔格老先生出来向奥斯本求和。他说都是他父亲不赞成这头亲事,种种为难,他自己是一向竭力要保持婚约的。奥斯本先生勉强跟他讲了和。赫尔格和白洛克都是商界的豪门,而且和伦敦西城的贵人们又都是亲戚。老头儿若能说:“我女婿是赫尔格和白洛克合营银行的股东。卡色莫尔迪伯爵的小姐玛丽·孟哥夫人是我女儿的表亲”,也是很得意的事。在他想像之中,他的家里已经坐满了贵人。所以他饶了白洛克,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结婚的时候那排场阔的了不得。仪式是在汉诺佛广场圣乔治教堂举行的,男家人都住在这一带,因此婚后的一席早饭由他们预备。伦敦西城的贵人都请来了,有好些还在签字本上留了名字。孟哥先生和玛丽·孟哥夫人都到了,亲爱的桂多玲·孟哥小姐和桂尼佛·孟哥小姐做女傧相。客人中还有禁卫军中的白勒迪叶上校,他是明新街白勒迪叶兄弟公司大股东的长子,和新郎有亲戚关系,带着白勒迪叶太太一起光临。此外还有莱文脱勋爵的儿子乔治·卜尔脱少爷和他夫人(她娘家姓孟哥),卡色托第子爵,詹姆士·墨默尔先生和墨默尔太太(原姓施瓦滋),以及一大群上流社会里的人物——这些人下嫁到朗白街来,使康恩山沾了好些贵族气味。 年轻夫妇在巴克莱广场有一所公馆。罗汉浦顿一带都是银行家的住宅,他们在那里也有一所小别墅。弗莱特家里的姊妹认为他攀这门亲真是压低了门楣。她们自己的祖父原是义务学堂里读出来的,可是她们嫁得好,男家的亲戚有些是英国最旧的世家。玛丽亚出身低微,要补救这个缺陷,只好格外骄傲,交朋友的时候也格外小心,她那访客本子里的名字都是挑了又挑才决定的。她觉得责任所在,总得竭力和父亲姊姊少见面才好。 老头儿手上还有几千几万镑的家私可以传给小辈,玛丽亚当然不会和他断绝来往;弗莱特·白洛克决不准她这么胡闹的。不过她年纪到底还轻,没有涵养,请父亲和姐姐的时候只用第三流的酒席,对他们冷冷淡淡,自己不但不到勒塞尔广场去,而且说话很不小心,竟对父亲批评那地段俗气可厌,劝他搬家。弗莱特立克的手段虽然圆滑,也不能把她闯的祸补救过来。照她这样糊涂冒失,承受遗产的机会是保不住的。 老先生和大女儿有一晚在弗莱特立克·白洛克太太家里吃过晚饭坐着车子回家,砰砰碰碰的把窗门关上,说道:“哦,原来玛丽亚太太瞧不起勒塞尔广场。原来她请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吃隔夜的酒菜。今天吃的小食儿,她叫什么‘插碟’的东西,准是她昨天请客剩下的,我难道看不出来吗?哼!她把勋爵命妇和有头衔的老爷留着自己受用,倒叫我和买卖经纪人跟摇笔杆儿的坐在一起。有头衔的老爷又值什么屁?我是个老老实实做买卖的英国人。把这些穷狗一只只买下来也不算什么。勋爵,哼哼!那回她晚上请客,我亲眼看见一个勋爵在跟弹弦子的说话。这种弹弦子的我倒还瞧不起呢。哦,原来他们不愿意上勒塞尔广场来。我把性命跟你打赌,我的酒比他们的好,我买酒花的钱比他们多,我的银器也比他们的漂亮,我饭桌上的菜蔬,也比他们的讲究。这起鬼鬼祟祟的东西专会拍马屁,全是自以为了不起的浑虫!詹姆士,快些,我要回到勒塞尔广场去呢!哈哈!”他恶笑了一声,往后一靠,在车子里坐下来。这老头儿惯会这样自称自赞,借此安慰自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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