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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默默无言跟他在一起使她感到不自在,于是她就讲起来,给他讲她青少年时成长的情况,私立学校、修女、她的双亲——一个是家庭妇女,一个是银行经理。讲她十几岁经常到海堤边去看世界各国的船舶;讲后来的那些美国兵;讲她如何和女伴们在一家咖啡馆里喝咖啡时遇到了理查德。战争搅乱了生活,他们起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终于会结婚。她对尼可洛只字未提。

  他听着,不说话,有时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她停下来,他说,“你有孩子,你是这么说的吗 。”

  是的。迈可十七岁,卡洛琳十六岁。他们都在温特塞特上学。他们是4-h协会成员,所以他们去参加伊利诺伊州博览会了,去展览卡洛琳养的小牛。”

  这是我永远没法习惯的事,没法理解他们怎么能对这牲口倾注发这么多爱心的关怀之后又眼看着它出售给人家去屠宰。不过我什么也没敢说,要不然理查德和他的朋友全要对我大光其火了。可是这里面总有一种冷酷无情的矛盾。”

  她提了理查德的名字,心里有点内疚,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有。可是她还是感到内疚是从一种遥远的可能性而来的内疚。她也不知道如果她陷入了她无法处理的局面,今晚结束时该怎么办。也许罗伯特·金凯就此走了,他看起来挺安静,挺和善,甚至有点腼腆。

  他们谈着谈着,夜色变蓝了,薄雾擦过牧场的草。在弗朗西丝卡的烩菜炖着的时候,他又给俩打开两瓶啤酒。她站起来在开水里放进几个饺子,搅了搅,靠在洗涤池上,对这位从华盛顿贝灵汉来的罗伯特·金凯产生一股温情,希望他不要走的太早。

  他静静地有教养地吃了两份烩菜,两次告诉她有多好吃。西瓜甜美无比。啤酒很凉。夜色是蓝的,弗朗西丝卡·约翰逊四十五岁,汉克·斯诺在依阿华州谢南多阿的kma电台唱着一支火车歌曲。

  古老的夜晚,远方的音乐

  现在怎么办呢?弗朗西丝卡想,晚饭已毕,相对而坐。

  这个问题他给解决了。“到草场去走走怎么样?外面凉快一点了。”她同意之后,他从一只背包里拿出一架相机,把背带套在肩上。

  金凯推开后廊的门,给她撑着,然后跟在她后面走出去,轻轻关上门,他们沿着裂缝的边道穿过水泥铺的场院走到机器棚东边的草地上。那机器棚散发着热油脂的味道。

  当他们走到篱笆前时,她一只手把铁丝网拽下来跨了过去,感觉到她细条凉鞋带周围脚上沾了露水。他也照此办理,穿靴子的脚轻松地迈过铁丝网。

  你管这叫草场还是叫牧场?

  我想叫牧场。有牲口在,草就长不高。当心脚底下牛粪。太阳刚从地平线消失,天空变成蔚蓝色。月光下,公路上一辆小汽车呼啸着疾驰而过,消声器很响。那是克拉克家孩子的车,他是温特塞特橄榄球队的四分卫,跟裘迪·莱弗伦森经常约会。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步了。平时,总是五点钟开饭,晚饭过后就是电视新闻,然后是晚间节目,理查德看,有时孩子们做完功课也看。弗朗西丝卡通常坐在厨房看书——从温特塞特图书馆和她参加的图书俱乐部借来的书,历史。诗歌和小说,或者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前廊上。她烦电视。

  有时理查德叫她:“弗兰妮,你瞧瞧这个!”她就进去和他一起看一小会儿。埃尔维期出现时常引起他发出这样的召唤。还有甲壳虫乐队首次在“埃德·苏利文大观”出现时也叫她看,理查德看着他们的头发,不断摇头,大不以为然。

  有短暂的时间几抹红道划破天空。罗伯特·金凯指着上面说:“我把这叫做‘反射'。多数人把照相机收起得太早。太阳落山后总是有一段时候天空出现真正美妙的光和色,只有几钟,那是在太阳刚隐入地平线而把光线反射到天空的时候。”

  弗朗西丝卡没说话,心里捉摸这是怎样一个人,草场和牧场的区别似乎对他那么重要,天空的颜色会引得他兴奋不已,他写点儿诗,可是不大写小说。他弹吉他,以影像为生,把工具放在包里。他就像一阵风,行动像风,也许本身就是风中来的。

  他仰望着天空,双手插在裤袋里,相机挂在左胯上。“月亮的银苹果/太阳的金苹果。”他用他的男中音中区声部像一个职业演员那样朗诵这两句诗。

  她望着他说:“w.b.叶芝‘流浪者安古斯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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