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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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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葛利高里从家里逃出来以后最初的三个星期,住在叶兰斯克镇属的上克里夫斯克村的一个熟识的哥萨克同事家里。后来,又转移到戈尔巴托夫斯基村去,那里有阿克西妮亚的一家远亲,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

  他整天地躺在内室里,只有夜里才能到院于里去。这一切都很像是蹲监狱。由于想念孩于,闲得无聊,葛利高里简直痛苦难忍。他非常想回家去看看孩子,看看阿克西妮亚。他常在失眠之夜,穿上大衣,坚决要回鞑靼村去——每一次又都在认真考虑之后,脱掉大衣,叹息着,扑到床上。最后,他觉得这样的口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主人是阿克西妮亚的表叔,很同情葛利高里,但是他也不能长期把一位这样的客人留在家里,有一天,吃过晚饭,葛利高里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听见了这样的谈话一女主人恶狠狠地尖声问道:“这还有个完没有啊?”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事儿呀?”主人低声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害人精脱手呀!”

  “住日!”

  “就是说!咱们的粮食——就有那么一丁点J[啦,可是你却还要养着这个罗锅儿鬼,每天还要供养他。这要养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呀,我问你哪7要是叫苏维埃知道了怎么办呀?会砍咱们的脑袋啊,孩子就要变成孤儿啦!”

  “你住日吧丁可夫多章虹!”

  “我就要说【咱们有孩一产!咱们的粮食只剩下不到二十普特啦,可是你还要把这个吃闲饭的养在家里!他是你的什么人?是亲兄弟?是亲家公?是于亲?他跟你非亲非故!跟你连点儿亲戚边儿都沾不上,。可是你却要养着他,管吃、管喝。唉.你这个秃鬼I给我住日,别吐吐叫啦,你要再叫,我明天就亲自到苏维埃去报告,说你在家里养着一棵多漂亮的花儿!”

  第二天,主人走进葛利高里往的那间屋于,眼看着地板,说:“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随便你怎么骂我吧,你不能再在我家往下去啦……我很尊敬你,也认识你去世的老太爷,也很尊敬他,不过现在我很难再留你注啦……而且我很怕政府察觉到你在我这儿。你走吧,随便到哪儿去都行。我拉家带口。我不愿意为你丢掉脑袋.请原谅,看在基督的面上,请你救救我们……”

  “好吧,”葛利高里简短地说。“谢谢你们的款待,谢谢你收留了我。这一切我都感恩不尽我自个儿也看得出太麻烦你啦,但是我到哪儿去啊?我的道路全堵死啦。”

  “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好。我今天就走。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一切恩情,阿尔塔蒙·瓦西里耶维奇。”

  “不值一谢,不要谢啦。”

  “我不会忘掉你的恩情的。也许我将来还有机会报答你。”

  深为感动的主人拍了拍葛利高里的肩膀。

  “你快别说这些话啦!要是由我意儿,你就是再住上两个月也不要紧,可我娘儿们不答应,该死的东西,天天叫骂!我是个哥萨克,你也是哥萨克,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咱们俩都反对苏维埃政权,我应该帮你的忙:你今天就到红葡村去吧月p儿有我的一位亲家,他会收留你的。你把我的话转告他:就说阿尔塔蒙叫他收留你,只要他有能力,就会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收留养活。将来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谈,不过你今天一定要走。我再也不能多留你啦,一方面固然是老娘儿们喷叨,不过另一方面我也害怕苏维埃发觉……你在我这儿已经住了些日子,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可以啦。我也很珍视自己的脑袋….,,深夜,葛利高里走出村子,还没来得及走到矗立在山岗上的风车前,就有三个骑马的人,仿佛从地里钻出来似的,拦住了他。

  “站住,狗急于2你是什么人?”

  葛利高里的心哆咬了一下。他一声未吭,停了下来。逃跑是愚蠢的。路边——连条上沟,连丛小树都没有:一片平坦空旷的草原他连两步也跑不出去。

  “是共产党员吗?回去,你妈的!听见没有,快点儿!”

  第二个人跃马朝葛利高里冲过来,命令说:“你的手!把手从日袋里抽出来!抽出来,不然我砍掉你的脑袋!”

  葛利高里默默地把手从军大衣口袋里抽了出来,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他遇上了什么事情,这些阻拦他的人是什么人,就问:“你们叫我上哪儿去?”

  “到村子里去。回去。”

  一个骑马的人把他送到村子里,其余的两个人在牧场上分开了,往大道上跑去。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走着。等走上正经道路以后,他放慢了脚步,问:“你听我说,大叔,你们是些什么人!”

  “走吧,走吧!别说话!把手背到后面,听见了吗?!”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听从了他的命令。过了一会儿又问:“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正教徒。”

  “我也不是旧教徒。”

  “哼月p你可以高兴啦。”

  “你把我送到哪儿去!”

  “送到首长那儿去。走吧,坏蛋,不然我就把你……”

  押送的人轻轻地用刀尖触了葛利高里一下子,磨得锋利的、冰凉的刀刃,恰好触到盖利高里的军人衣领子和皮帽子中间的光脖子上,突然一阵恐怖的感觉,像火花似的一闪,代替了无能为力的愤恨。他把大衣领子支起来,半侧回身看了看押送的人,嘟哝说:“你别胡闹,听见了吗?不然,我可要把你那个玩意儿夺过来啦……”

  “走,坏蛋,别说话!再说,把你的脑袋砍了!把手背到后头来!”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说:“我本来就没有说话嘛,别骂人啦。瞧你,又臭又硬……”

  “别东张西望!”

  “我根本就没有东张西望呀。”

  “往口,走快点儿!”

  “是不是可以跑呀?”葛利高里掸着落在睫毛上的雪花问。

  押送兵没有吭声,把马一夹,由于出汗和夜里的潮气变得湿淋淋的马胸膛撞在葛利高里的脊背上,一只马蹄子踏在他脚旁,踩得融雪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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