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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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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傍晚,普罗霍尔·济科夫来了。米什卡刚下地回来,正站在台阶下边洗脸。杜妮亚什卡用水罐给他浇水,笑嘻嘻地看着丈夫那晒得黝黑的瘦脖子。普罗霍尔向他们问候后,坐在台阶的下层的梯阶上问:“你们没有听到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的什么消息吗?” “没有,”杜妮亚什卡回答说。“他没有信来。” “你很想念他啦?”米什卡擦完脸和手,板着脸瞅了普罗霍尔一眼,问。 普罗霍尔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那只空袖子。 “那是自然的啦。一直是跟他在一起儿子嘛。” “你们还想再去于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说的是去服役呀。” “我们都已经服完役啦。” “我还以为,你在急切地盼着他回来,好再去服役,”米什卡还是那样板着脸继续说。“再去参加反对苏维埃政权的战争……” “你这可太不应该啦,米哈伊尔,”普罗霍尔委屈地说。 “怎么不应该?村子里流传的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我都听说啦。” “难道我说过这种话吗?你在哪儿听到啦?” “不是你,那就是像你和葛利高里这号人说的,这伙人总在盼望着‘自己人’回来呢。” “我并不盼望这些‘自己人’回来,我认为,全都一样。” “糟就糟在你认为全都一样。走,咱们进屋去吧,别生气,我是开玩笑哪。” 普罗霍尔很不情愿地走上台阶,跨进门廊的门限以后,说:“老弟,你这玩笑开得可并不叫人高兴……把过去的事情忘掉吧。我已经补偿了过去于的事情啦……” “过去的事情是不能全都忘掉的,”米什卡坐到桌边的时候,冷冷地说。“来,坐下,跟我们一起儿吃晚饭吧。” “谢谢、当然不是什么都能忘掉的。譬如说吧,我的胳膊被砍掉了一只——我倒希望能忘掉,但是却很难忘掉,时时刻刻都会想到这件事儿。” 杜妮亚什卡正摆桌准备开饭,没看丈夫问道:“那么,照你的意思,凡是参加过白军的人,就永远得不到饶恕了吗?” “那么你怎么想呢?” “我是这样想,谁念旧恶,就该像俗话说的那样,挖掉他的眼睛。” ‘哼,《圣经壮可能是这样写的,“米什卡冷冷地说。”可是,我认为,一个人应该永远要对自己于的事情负责。” “苏维埃政府可没有这样说,”杜妮亚什卡低声说。 她本来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跟丈夫争论,但是她很不满意米哈伊尔,她觉得他对普罗霍尔开的那个玩笑不很合适,还有他公开说出对哥哥的仇恨。 “苏维埃政府是对你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政府跟你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在白军中服过役的,要受到苏维埃法律的审判。” “那么我也要受审判啦?”普罗霍尔很关心地问。 “你只不过是盲从罢了:就像小牛一样,吃饱了就到牛棚里去昏睡一气。法律不会追究一个传令兵的责任的,可是葛利高里要是回来了,那是要受审的。我们要追究他对叛乱应负的责任。” “怎么,你要追究他的责任?”杜妮亚什卡眼睛一翻,把盛着牛奶的盘子放在桌子上质问道。 “我也要追究,”米什卡镇静地回答说。 “这用不着你管。没有你,也会有人追究的。他在红军中服役,已经赢得对自己的宽恕……” 杜妮亚什卡语声战栗,她用手指头摸索着裙褶,在桌旁坐下。米什卡仿佛没有看到妻子的激动的神情,仍然那么镇静地继续说:“我也很有兴趣去追究追究嘛。至于是不是宽恕他,那还要等着瞧……那还要看看他是否值得宽恕。他使我们的人流的血够多啦。还得称一称,看谁的血流得多一些。” 这是他和杜妮亚什卡婚后的第一次口角。厨房里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米什卡默默地喝着牛奶,偶尔用手巾擦擦嘴唇。普罗霍尔在吸烟,不时看看杜妮亚什卡。后来他就谈起农家的事儿来了。他又坐了半个钟头。临走前问:“基里尔·格罗莫夫回来啦。你听说了吗?” “没有。他从哪儿回来的?” “从红军里回来。也在骑兵第一师。” “就是他在马蒙托夫的部队里混过吧?” “就是他。” “是个勇猛的战士,”米什卡冷笑着说。 “什么勇猛呀!是头号的抢劫能手。于这种事,是他的拿手好戏。” “人家说,他砍起俘虏来绝不留情。为了一双士兵皮靴就可以杀人,杀人——就为了穿那双皮靴。” “有过这样的传说,”普罗霍尔肯定地说。 “对他也应该宽大吗?”米什卡婉转地问。“上帝说,要宽恕敌人并且还命令我们也要这样做,是不是?” “可这怎么说呢……对他这样的人,又能怎么办呢?” “哼,要是我来办的话……”米什卡眯缝起眼睛说。“要是我就这样办他,叫他连魂儿都没有了!他是逃不脱的。维申斯克有顿河的肃反委员会,委员会会惩罚他的。” 普罗霍尔笑了笑说:“俗话说得好,山河易改,禀性难移。他就是从红军中回来,照样带回很多抢来的财物。他老婆还对我的婆娘吹牛呢,说给她带回一件什么女大衣,还有很多件衣服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他是在马斯拉克旅服役,他就从那儿回家来的。一定是开小差回来的,还把武器带回来了呢。” “什么武器?”米什卡关心地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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