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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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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为了给谁吃?” “给马吃的。” 里亚布奇科夫立刻把口袋扔到地上,不知所措地问:“你是开玩笑吗!” “不是,是真话。” “那么说,你……你这是打好了什么主意啦,潘苔莱维奇?你想留下,我理解得对吗?” “你理解得很对。好啦,扛起口袋来,咱们走吧。应该好好地喂喂马,不然它就只能啃槽帮啦。马还有用,咱们总不能去当步丘……” 一路上里亚布奇科夫一句话也没说,嘴里哼哧着把口袋在肩膀上倒动着,快到住所的篱笆门的时候,才问:“要对弟兄们说吗?”他不等到回答,略带埋怨的日气说:“你自己倒打定了主意……可是我们怎么办呢?” “你们随便好啦,”葛利高里故意冷冷地回答说。“他们不带咱们走,船上装不下所有的人,——那也就用不着操心啦!咱们跟他们去图个什么呀,用不着去哀求他们!咱们留下来、碰碰运气。进去呀,你于吗在门口不走啊!” “听你说这种话,怎么会不呆……我简直连篱笆门都看不见啦。真有你的!葛利沙,你这简直像给了我一问棍。把我打昏啦。我刚才还在想:‘他要这些面包有什么鬼用场呀?”现在咱们的弟兄们一知道这事,就会炸了窝……” “那么,你怎么样呢?不留下吗?”葛利高里好奇地追问道。 “你说什么呀!”里亚布奇科夫惊叫道。 “你好好想想。” “用不着想啦!趁现在还有船可坐,我坚决走。混到卡尔金斯克炮兵连里——我就走啦。” “没有必要走。” “看你说的,老兄,我自个儿的脑袋更要紧。我好像不大情愿叫红军来拿它试刀。” “唉,你再想想吧,普拉东!事情是这样……” “不要再说啦!我立刻就走。” “好,随你的便吧。我不劝你,”葛利高里遗憾地说,首先迈上石砌的台阶。 叶尔马科夫、普罗霍尔、博加特廖夫都不在家。女主人是个上些年纪的。驼背的亚美尼亚女人,她说哥萨克都出去了,说很快就回来。葛利高里衣服也没有脱,把面包切成大块,拿到板棚里去喂马。他把面包平均分给自己的和普罗霍尔的马。刚拿起水桶,要去打水的时候,里亚布奇科夫出现在板棚门口。他爱惜地用军大衣襟兜着切开的大面包块。里亚布奇科夫的马一闻到主人的气味,就嘶叫了一声,它的主人默默地从矜持地笑着的葛利高里面前走过去,把面包块扔到槽里,看也不看葛利高里说:“你不要呲牙咧嘴地笑啦!事情既然非这样不可——那我也把马喂喂吧……你以为我愿意走吗?我才不愿意上这该死的轮船呢,完全是迫不得已啊!完全是为了逃命……肩膀上可只长了一个脑袋呀,对吧?要是他们把这个脑袋砍掉,就是到圣母节也不会再长出一个来……” 普罗霍尔和其余的哥萨克们直到傍晚才回来、叶尔马科夫带回一大瓶酒精,普罗霍尔却扛回来一口袋密封的、装着深黄色液体的玻璃瓶罐头。 “这是我们干活挣来的!足够喝一夜的,”叶尔马科夫得意地指着瓶子解释说:“我们遇上了一位军医,他请求我们帮他把药物从仓库里运到码头上去。码头工人都不肯于,只有些军官学校的学生在从仓库里往码头上搬,于是我们就去帮他们搬起来、医生就用酒精来酬谢我们.普罗霍尔这些罐头都是偷来的,真的,我决不说谎!” “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里亚布奇科夫好奇地问。 “老兄,这个比酒精还要精!”普罗霍尔把罐头摇了摇,对着亮儿看了看黑玻璃罐里的浓液在冒泡,于是满意地接着说:“这是一种非常名贵的外国葡萄酒。一个会说英国话的军官学校的学生告诉我的,这种酒只给病人喝。咱们坐到轮船上,借酒消愁,唱起《我的亲爱的故乡》,一直喝到克里米亚,然后把罐头瓶扔进海里。” “你赶快去上船吧,不然轮船就会因为你没有到耽搁下来,开不了船。他们会说:‘普罗霍尔·济科夫这位大英雄在哪儿呀,他不到我们是不能开船的呀!”里亚布奇科夫嘲笑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用被烟熏黄的手指头指着葛利高里说:“他现在不想走啦;我也不走啦。” “是吗?”普罗霍尔哎呀大叫一声,这一惊非同小可,差一点儿没把手里的罐头掉到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什么鬼主意?”叶尔马科夫皱着眉头,凝视着葛利高里,问道。 “我们决定不走啦。” “为什么?” “因为船上没有我们的地方。” “今天没有——明天会有的,”博加特廖夫很有把握地说。 “你到码头上去过吗?” “哼,去过,又怎么!” “你看到那儿的情形了吗?” “哼,看到啦。” “别哼哼啦!既然看到啦,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们只肯带我和里亚布奇科夫两个人走,而且这还是一个志愿军军官悄悄说的,叫我们混到卡尔金斯克炮兵连里,否则也不行。” “这个炮兵连还没有上船吗?”博加特廖夫急忙问。一听说炮兵们还在等候上船,他立刻就收拾起行李来:把内衣、换洗的裤子和军便服都放在军用袋里,又装了些面包,就与同伴们告别;.“留下吧,彼得罗!”叶尔马科夫劝他说。“我们不要散伙嘛。” 博加特廖夫没有回答,把一只汗手伸给他,在门口又行了一个礼,说:“祝你们大家健康!上帝保佑,咱们还会见面的!”他跑了出去j他走了以后,屋子里有好久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叶尔马科夫到厨房里向女主人要了四个杯子,默默地把酒精倒进杯子里,装了一茶壶凉水放在桌子上.又切了几块腌猪油,然后,照样默默无语地坐到桌边,两肘撑在桌子上,呆呆地瞅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尖,然后对着茶壶嘴喝了一气凉水,沙哑地说:“库班的水处处都有股子煤油味儿,这是啥道理?” 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里亚布奇科夫在用一块干净的破布擦结满哈气的马刀刃,葛利高里在翻腾自己的小箱子,普罗霍尔心不在焉地瞅着窗外马群遍野的光秃秃的山坡。 “请坐到桌边来吧,咱们喝一杯。”叶尔马科夫没等大家坐下来,就已经半杯下肚了,又喝了一口水,嚼着粉红色的腌猪油,用略有喜色的目光看着葛利高里问:“红军同志会不会宰咱们?” “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宰了。这儿留下的有几万人呀,”葛利高里回答说。 “我并不为所有的人发愁,”叶尔马科夫笑着说。“我关心的是自个儿这张皮……” 等大家尽情地喝了一阵之后,谈话也就变得畅快了。可是过了不久,冻得面色发青、愁眉苦脸的博加特廖夫突然回来了。他在门口扔下一捆崭新的英国军大衣,就默默地脱起衣服来。 “欢迎大驾光临!”普罗霍尔鞠着躬,挖苦地问候他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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