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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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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儿”摘下制帽,理了理像刺猬似的硬头发;四下张望着,走到船边,沙哑地说道:“事情很糟糕……很糟糕……别打鱼啦!不然整天光顾打鱼,别的什么事都忘啦……” “你有什么消息——快说吧。” 米什卡用沾满鱼腥的手握了握“钩儿”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手儿,温情地笑了。他们俩有很深的交情。 “昨天在米古林斯克附近一支赤卫军被打垮啦。老弟,打起来啦……打得你死我活!……” “打垮的是什么部队?从哪儿开到米古林斯克的!” “他们正开过这个镇子,哥萨克给他们来了一个大包围……押到卡尔金去的俘虏,简直海啦!那里的军事法庭已经开庭审判。咱们村里今天就要征召人伍。你听,从一大早就在叮叮当当地敲钟。” 科舍沃伊系好船,把鱼装到袋于里,拄着船桨,大步走起来。“钩儿”像匹小儿马似的在科舍沃伊身旁小步跑着,他掩上大衣襟,大甩开手,跑到科舍沃伊前头去说:“是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告诉我的。他刚刚换了我的班,磨坊整夜开工,来磨面的排长队。喂,他是听掌柜说的。有位不知道哪方面的军官从维申斯克到谢尔盖·普拉托内奇家来啦。”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一阵惶惑的神色从米什卡那在战争岁月中褪去稚气、变得成熟的脸上掠过;他斜脱了“钩儿”一眼,又问了一遍:“现在该怎么办?” “应当逃出村于。” “逃到哪儿去呢?” “到卡缅斯克。” “那里也全是哥萨克。” “避开卡缅斯克,往左边一点的地方去。” “到哪儿去呀!” “到奥布利维去。” “怎么过得去呢?” “你想去——就能过去!要是不想去——你就呆在这里,见你的鬼去吧!”“钩儿”突然火冒三丈地喊道。“怎么办,到哪儿去,‘没完没了地问,我怎么知道呢?逼得紧了——你自个儿会找个窟窿钻的!你用鼻子去闻嘛!” “别发火。你知道,人们骑上脾气暴的马要往哪儿跑吗?伊万怎么说!” “你先去劝劝你的伊万吧……” “你别嚷嚷……你看那个娘儿们在瞅咱们哪。” 他们担心地斜眼看了看那个年轻的娘儿们,“牛皮大王”阿夫杰伊奇的儿媳妇,正在从院子里往外赶牛。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卜米什卡又转身往回走去。 “你上哪儿去!”“钩儿”惊奇地问道。 科舍沃伊头也没有回,嘟哝说:“我去把袋网拿回来。” “为什么?” “不能把网丢掉呀。” “那么说,咱们一起溜啦?”“钩儿”高兴了。 米什卡挥了一下船桨,从老远的地方说:“你先去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那儿,我把网送回家,立刻就去。”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已经通知了一些相好的哥萨克。他的小儿子跑到麦列霍夫家去把葛利高里领了来。赫里斯托尼亚好像预感到事情有点儿不妙,自动来了。很快科舍沃伊也回来了。大家开始商量起来。他们都急不可待地抢着说话,因为随时都会响起紧急征召的钟声。 “马上就走!今天就溜!”“钩儿”激动地叫着。 “你倒是给我们讲讲道理呀——咱们为什么一定要走?”赫里斯托尼亚问道。 “怎么为什么?马上就要开始动员啦,你以为躲得过吗?” “我硬是不去——不就完了嘛。” “他们会硬把你拉去!” “叫他们试试看吧。我又不是他们拴上缰绳的小牛犊儿。”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把两眼向外斜的老婆打发出去,气冲冲地喊道:“他们会把咱们捉去——带走……‘钩儿’说得都不错。只是咱们往哪儿逃呢?这是个难题。” “我也是这么问他的呀,”米什卡·科舍沃伊叹了日气说。 “你们这是怎么啦,难道我比你们大伙需要得更多吗?我一个人走!尽是瞎问什么‘该怎么办呀,为什么呀,往哪儿溜呀……’等着吧,他们会把你们臭骂一顿,还要以信仰布尔什维主义的罪名请你们坐监牢!……你们还坐在这里开玩笑,啊?到了什么时候啦……这儿的一切统统都要见鬼去啦! 葛利高里·麦列霍夫面带愠色,全神贯注地在玩弄一个从墙上拔下来的锈钉于,冷冷地打断了“钩儿”的话:“你不要急嘛!你当然是另外一回事啦:光棍一条,拿起腿来一走了事,可是我们就不同了,要好好地想想。拿我说吧,一个婆娘,两个孩子……我闻的火药味儿比你多得多!”他眨了眨突然变得凶狠的眼睛,恶狠狠地呲了呲结实、尖利的牙齿,喊道:“你可以信口开河……你原来是个‘钩儿’,现在仍然还是个‘钩儿’!你除了一件上衣,别的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胡说八道起来啦!要显显你的军官威风吗?别咋呼啦!我要啐你的脸!”“钩儿”喊道。 “钩儿”刺猬似的小脸气得煞白,眯缝得窄窄的眼睛里闪着锋利的凶光,甚至全身烟灰色的毛发都在闪动。 葛利高里由于自己的宁静心情被破坏,由于听到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讲的赤卫军部队已经侵人本地区的消息,。乙里忐忑不安,就把所有的愤怒全都发泄在“钩儿”身上。“钩儿”的叫嚣把他彻底激怒了。他像被打了一棒似的,跳了起来,冲到在木凳上打转儿的“钩儿”面前,竭力控制着痒痒得想要打人的手,叫道:“住口,混蛋东西!黄口小儿,人渣渣,你发什么号令啊?你滚吧,既然……有人牵着你!赶快滚,省得在这里放臭气熏人!滚,滚,别废话,不然的话我就给你一下子,为你送行……” ‘算了吧,葛利高里!这可不像话了!“科舍沃伊赶忙过来劝解说,他把葛利高里的拳头从”钩儿“皱起的鼻子尖上拉开。 “应该把哥萨克的臭习气改一改啦……你不害臊吗?……羞死啦,麦列霍夫!羞死啦!” “钩儿”站起来,难为情地咳嗽着,朝门口走去。在门口,他忍不住了,回过头来,朝恶狠狠地发笑的葛利高里骂道:“亏你还在赤卫军里呆过……简直是宾兵!……这样的家伙我们早都枪毙啦!……” 葛利高里也忍不住了,他把“钩儿”推到门廊里,踢着“钩儿”步兵靴子歪斜的后跟,恶声骂道:“滚!我把你的腿……揪下来!” “完全是胡来!这算什么呀,简直像小孩子一样!”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不赞成地摇晃了一阵脑袋,很不以为然地斜眼看了看葛利高里。米什卡一声不响地在咬嘴唇,显然,是在把已经涌到嘴边的气话又咽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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