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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他本可以保持缄默的。但他又一次显出他的懦弱,他紧张地看着我,并用一种令人不快的真诚口气说:

  “我向您发誓,我守口如瓶!”

  啊!多么幼稚而认真的发誓!他丧魂落魄,被吓破了胆,懦夫一个。我大概给了他强烈的印象。我玛阿,图腾形象,偶像,他把这些看作现钱。他以为我疯了。我离他而去,让他一人钉在那儿发愣,额上流着汗。

  回到家,我觉得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连吃的都没有。我独自一人,在洞穴一样的住处。不被人爱,人家不爱我,我没有爱情。我被人驱逐,受人鄙视。我突然觉得自己崩溃了,感到令人眩晕的空虚。屋内崩塌了,再也没有地板、支柱、栏杆。我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我觉得眼前一团漆黑,自己跌落在这张着口的井底,快要死在井里了。周围死气沉沉,我心力交瘁,被恐怖吞没了。

  有人敲门,是璐,她来看我。我不再讨厌她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我的声音虚弱,仿佛发自墓底……我真是废物一个。

  第二十三章

  马尔科姆·莫瑟威尔!这是个有气魄的名字。我觉得它那海洋性的音节占据了整个场地,整个舞台。名字的每个字母用大写字体,像触手般向四面八方伸展。这是个美国混血儿。这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事先也不打个招呼。他用他那音节十分长的名字制服了玛阿,这个杂种!这儿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一点空隙也没有。全部设备都安装好了,他却来插一脚,在物件的表面写上了自己长长的名字!潞应对这种侵犯负责。是她把这姓名和电话号码交给了玛阿,于是他就出现了。他像主子似地指手画脚,自鸣得意,爬到我们的头上来了。璐不该一人独自行动,她该征求我们的意见,向勒普蒂、向我……莫瑟威尔会把我们的经营、我们的宏大计划搞砸,把它引向失控,玛阿将从我们手中溜掉。一切将变得更复杂,更令人头痛。

  玛阿自个儿会恢复过来的。她曾濒于崩溃,大家都濒于崩溃。按说,经过这样的演出,这样的轰动效应之后,难免产生不可避免的减压病。我们本该想到这一点,并且未雨绸缪的。今天人们使用一套强壮药来医治精神崩溃,这对病人有利,使过分细腻、漫长曲折的心理分析法走了捷径。我们没有时间在黑暗中盲目地巡航,这样的探测会暴露太多的秘密,重新触痛太多的旧伤疤,落入怅恨的怪圈,震撼儿时以来筑就的心中防御,不知将把这探头引向何方。我们再也没有空闲在玛阿那错综复杂的荣誉中去玩海底观察船和潜水艇了。我们再也不能打退堂鼓,重翻老皇历了。我门就在演出中、在呼叫声中、在歌唱中整治这些混乱。为了改变这些混乱,已施行了办法。一点良好的镇静药足以抑制这意外的发作。某种有准对性的、不让步的反减压,这就是我为防万一所采取的手段……现在再来开倒车、挖墙脚、发掘锈迹斑斑卷了刃的战刀、羊皮纸似的老胎儿等陈年老古董,为时已太晚了。可以适应丘脑下部精确安排的小分子,替她平衡5羟基色胺的溢出。玛阿初露头角。她那无拘束的呼喊声是最后一着,它能扫除乌烟瘴气。

  可璐却出了这么个毒辣的主意,引进了马尔科姆·莫瑟威尔!这是个心理分析家,他写了几本书,相当有名……他有恋已癖:既然他写了书,一定自我陶醉。因此,他不十分清白,自己的心理麻烦还没理清楚呢,倒来向我们推销他那些难以置信的复杂、落后、绕圈子的破烂货!我真担心这可恶的放慢速度。尤其是他将呆在那儿注视着、做调查。他是个漂亮、强健的高个儿,戴着副眼镜,像个土耳其帝国的运动员,患神经官能症的杂技演员。到时候了!我们的航船正驶向文市利。我们得绞尽脑汁,避免把这个马尔科姆·莫瑟威尔安置在储运舱里。他稳坐在一张扶手椅里,聆听玛阿的讲话,她一丝一缕的声息;留意、过滤共鸣和回声。这莫瑟威尔真是个不知趣的家伙,钉在我们中心的预言者。他在一点一点地蚕食我们。他有贪婪的好奇心,对风流韵事、仇恨、羞惭、脱衣舞、恶毒而无法平息的诉讼……无一放过。这可能是他的职业本能:探寻对象的心理奥秘。

  就这样,玛阿至少已跟他交谈了四次。我获悉此事时,心理之锅已炖在火上,而且是高压锅……玛阿在反复思考、回味那些陈年争论。我揣测其中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把这情况告诉了勒普蒂,他同我一样不安,他并不恐慌,但十分恼火。

  “精神分析,”勒普蒂对我说道,“真讨厌,这是移情!是对这个马尔科姆·莫瑟威尔的某种一见钟情,她将把这种感情发展下去……他则将轮流充当她的父亲、母亲等等。他将把玛阿的母亲一直投到中国,然后转向安得列斯群岛,又去找她那个不见了的父亲,难以接近的、永远消失了的父亲。在这段时间内,在这无意识的模模糊糊战斗准备期,我们应当密集队形,保持航向,紧抓住洛里斯、诺克、索比……”

  我补充道:

  “我们会被兜底吃掉,将成为达娜依德的桶。”①

  ①神话中的埃及国王达纳奥斯有50个女儿,相传有49个女儿在新婚之夜把她们各自的丈夫都杀死了。结果她们被判处苦刑:在塔塔尔把无底桶装满水。——译者注

  “别夸张,M,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暂时的解决办法,一个平衡。她还在探索,她的勺离汤还远着哩。我们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他们两人在某些情况下不是完全不可调和的。心理分析专家不断地工作、谈情说爱……”

  “结果经常以决裂而告终!您明白这类事情。玛阿会跟我们中止合同,同时跟菲尔斯公司签订制片合同!”

  “别太夸张了……的确,这个莫瑟威尔来得太早了点儿,节目刚出笼。好吧,我们可以纳入这个不可避免的棋子,我们掌握金钱和荣誉的大权,我们指挥和操纵玛阿的自我扩展和自我膨胀,她已经需要这些,她爱好毒品。从心理分析中走出来的人们不断创造、再创造自己的名字,辉耀自己的姓氏,特别钟爱自己的姓名。难道我们不也在往这方向走吗?我并不如此悲观。这个马尔科姆有点使我恼火。索比公司反对这个弗洛伊德的信徒。他会遭到我们整个托拉斯的反对。这个马尔科姆也有点用处,如我们控制得法,他会变成某种酵母、燃料、基本粒子加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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