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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我应当在一家非常认真负责的杂志上刊登评论。必须慎之又慎,对能不能崇拜暴力发表一番论述。用写学位论文的笔调,用对比亏本和盈利的对照法。可是纽约凶杀案中的那三个被害者很快就使天平倾斜。大家不能对那兽性暴力熟视无睹。喂!狒狒,你们好……我跟这些狒狒说什么呢?他们是对的,暴力是野蛮行为。可不光一小撮神经有病、精神失常的恐怖分子是野蛮人,我们大家都是彻头彻尾的野蛮人。否则就行不通了,永远也行不通。大家都是同谋,都缺乏理智,都是随大流的,都是胆小而危险的。首先要承认这一点,要直面现实,而不要摆出一副公认的哲学家的架势,大谈其伦理道德,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相反,要深入到我们的泥潭——迷惑人的东西,然后,指出问题的症结,并找到出路,这不容易。可是除了两三个自觉服务的,新闻界其余的人都装出愤怒的样子,他们毫不在乎。他们过分利用纷纷议论,捧腹大笑,再煽动公众舆论,以充实他们大标题下的内容。恐怖主义或非恐怖主义对于他们都是个意外收获;由血写的事实变成他们墨写的新闻,哗众取宠,捞取好处,是很惯常的事。死三个人,他们大笔一挥;死一百人,也是大笔一挥;死一千人,无非是跑去采访一下;他们对杀人事件永远兴致勃勃。大家争着把碎尸拍摄下来,杀人案越多越好!死人,是他们的面包。靠同类的尸体来养活自己的孩子,连动物都不这么干。他们预告电视观众:接下来将有残酷的画面。在说这话时采用神父的语调和神气,既悲痛又有分寸。嗨!屏幕上还是出现了血淋淋的场景,所有不可言传的东西,以及我们的伤疤,都毫无遮盖地暴露在人行道上……他们则把这一切不加思索、不予权衡、不顾后果地描绘一通。否则,他们就没饭吃了。他们用猥亵和邪恶的方式来描绘,他们是为了炫耀而描绘。大家也乐意看到。为了大家用血来刺激眼睛,为了用摄影方式享受这些肉体,先是一阵痉挛,后来就好多了,习惯了……这是罪过。他们是屠夫!屠夫!鲜红的血,大屠宰场。到处都是:普遍的屠杀。《屠宰场》,我肯定这就是招牌。处于剑拔弩张状态的狒狒是嗜血鬼、爱报复的醉鬼、紫红脸上有蓝色刀伤的好斗分子。吕丝,咱们赶快逃跑吧!必须逃跑!我不回避暴力问题,只是众人缄口,我直言不讳罢了。勒普蒂有自己的计划,M有自己的打算。好呀!现在有了抢先刊载的独家新闻:玛阿,她也有自己的计划。施展魅力,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我另谋出路。我那突然发现的苍穹,我那带头捣乱,我那在洁白无瑕的大拱门下的计划。吕丝,我们将穿过、跨越那条莫伊兹河——那血的海洋。莫伊兹,你听这名字,再也没有比它更好听的了,这是《圣经》里的瑰宝。莫伊兹,真美,妙不可言……我就叫莫伊兹,莫伊兹就是我。

  吕丝来看我,通知我作准备。我一见到她就知道他们又要出击。

  “发生了什么事?吕丝,告诉我真相,用不着踱来踱去地来回转悠。我什么都不在乎,说吧!”

  于是,吕丝吻我的脸颊,我觉得自己变得温柔、心平气和了,脸也光滑得像睡着的孩儿脸。后来我喃喃道:

  “有那么严重吗?”

  “有点令人扫兴……是这样的,刚刊登了一篇文章,里边谈到你在一家私人诊所呆过,没有明确谈什么,只说你动过手术。”

  “给我看看那篇文章!”

  吕丝犹豫不决,后来从她的草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是份大版面的、内容广泛的周刊,甚至不是影剧业的专刊。上面说我治过病,动过手术。这很阴险毒辣,他们让读者对我的病存有怀疑。

  “怎么他们什么都知道?吕丝。肯定有人给他们提供情况!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干到底?”

  “可能他们不知道手术的性质,这很有可能……或者他们更喜欢模棱两可,神秘兮兮……你明白,暗示得了癌或类似的病,会让各种想象去驰骋。”

  “有点手腕……嗯!这个人倒不错,给他们提供了论据,真正地抽了我一鞭子!或许得说明真相,制止这谣言。”

  “M不愿听到人家谈论这个。他认为这样危险性很大。”

  “什么危险?”

  “对你的形象……他担心引起好奇、提问,引起他们阴险恶毒的言行、他们的目光,偷拍模棱两可的照片。”

  “我游泳出来时被晴探打中的伤疤!在游泳池里裸着胸而当众受伤的沐浴女神。这样会使公众对歪曲我的传说冷处理。对两只开过刀的乳房过不去……”

  这时,我突然想实现自己的愿望:向吕丝敞开自己。我本以为这决不可能,因为这是我的不幸。可现在这个念头却翻了个个儿,完全颠倒了,我本就该只给她一个人看的。于是我撩起T恤衫,解开胸罩。

  “我要你看看,要你知道,尤其是要你……M和璐已见过,但只有你见了才算数。”

  吕丝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料到会这样。我脱衣服时十分激动。在M和璐面前,我是出于挑衅,出于仇恨,是为了自杀,也为了杀死他们才这么做。对吕丝则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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