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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我们就这样兴奋地游荡了好几天。一天夜里,我太激动了,要吃好几片安眠药才能入睡,才能遮住那强烈的阳光,暂时摆脱那种失去了自我中心的感觉。我正游离于半睡半醒之间时,M来了,他抚摸我。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困意笼罩着我。湖的影子又浮现在脑海,庄严的白色达高巴的形象越来越大,还有红色的布满绿苔的卒塔坡的断垣残壁。这美丽的景色漂浮在我的梦里。而那重要的标志,榕树的那些伸向四面八方的手臂却变得遥远了。M在对我喃喃细语,或者也许这些话,这些图景是我的幻觉。他在我的大腿间抚摸。我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躺在一只莲花托上。安眠药起作用了,而我不时地挣扎着想回复清醒。他的抚摸在轻轻撕扯我,使我变得纤弱。他在对我说话,在呻吟。我们在这个神圣国度的夜晚,我们曾刚刚隐约看到了永恒。天气很热,但很舒服,一丝快感袭来,令人感到一阵阵幸福的震颤,又似有千百个火花在的痛着我。我喃喃说着:“我很好,这样很舒服。”我渐渐沉没下去,但高涨的快感又使我重新浮上来。我全身在颤抖,被笼罩在月光和水波之中。突然仿佛射来一道强烈的阳光,穿透了我,穿透了舞动的水,射到睡莲的圆圆的叶片下。阳光在湖面上穿了个洞,飞泻到荷花下面。湖底流淌着、回旋着阵阵热浪,偌大的荷花将我吞没,我的恨意已消失了。

  第二天,我们驱车在平原上,我对他说:

  “我们将永远也忘不掉这神圣的国度。”

  他也跟我一样害怕这过于强烈的阳光和那些散布在平原上的乳白色的达高巴。我们在一堆花岗岩前停下。岩石的脚下有一个佛教寺庙。僧衣晾晒在岩石的侧壁上。我再一次迷失在美丽的景色之中。小僧侣们仍很稚气,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他们总是面带微笑,给人一种不真实感。或是达高巴那圆圆的屋顶与岩壁上没有可供手攀或脚踏之处,一路上既没有围栏也没有路标。一个孩子打开一扇嵌在一块大岩石上的门,顿时透过灯光,我在石宫里看到一个巨大的卧佛塑像。

  起初,我只认出那满是皱褶的巨大的红色缠腰布,圆鼓鼓的肚皮大得像达高巴。接着我看到那张黄色的异常平静的脸,侧压在一只形如莲花的耳朵上。面带微笑,身体侧卧着。这尊像很庞大,而且闪闪发光。它在等候我们,它看见了我们。

  我们在一家湖滨旅馆住下。这个湖上栖息着许多鸟。每天一大早,我就溜出来,去观看早醒的动物。在湖边的树下,那一缕淡淡的雾中,我看见了鹭和鹤,但很模糊,只隐隐看见那些弯弯的枝杈上有一些白色的点子。阳光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湖边的一棵榕树上爬着一只肥肥的、灰乎乎的鬣蜥,我呆在那儿久久地望着它。它外形像史前的蜥蜴,身上长满了鳞甲,四条腿短而肥大,脸很长。我喜欢它,真想上去抓住它,把它放在手里,感觉它那皱巴巴、圆鼓鼓的肚子,那狂乱的爬动。

  鹰飞来了。这是些鱼鹰。它们展开翅膀,在空中滑翔着,盘旋着,不时俯冲插入水中,用嘴紧紧叼住鱼儿,然后飞到岸边,三口两口就吞下。这之后便飞到附近的一棵树上去。我慢慢靠近,躲在树干后。我等候着。鹰在远处盘旋,然后便一只接一只飞过来,落在树枝上。它们的肚皮雪白,颈羽也是白的,或侧面也是白的,收起的翅膀的边缘呈桔红色。一共有五只……十只……十五只鱼鹰,它们没有觉察我的存在。起飞时,向上直奔蓝天而去。湖上的雾气渐渐散去,湖水在阳光下闪烁。上面漂浮着睡莲和水鸟。

  有个孩子带了条蟒蛇,来找M和我。我们正在湖边散步。他把蟒蛇放在我裸露的肩上。我感到一种力量,一种幸福。刚才纯净的湖水使我往上蒸腾,几乎离开尘世。重重的蟒蛇压在我的肩上,又把我带回到现实。这蟒蛇比在蓝天上飞舞盘旋的鹰更令我兴奋。我摸着它那结实的身体。表面上它很温和,行动很慢,但事实上,它那纤细的叉状的舌头在不停的舔我。它在我的手臂上滑动,我感到它那温和中带着警惕。它在窥伺,威严地伸展着躯体。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像舞动一团粗绳子般挥舞它,然后将它放在我的肩上。这蟒蛇一动不动,只有头在空中轻轻摇摆,我握住它的脖颈,让它把头抬起来,这就是我的权杖,我像女王般走着,十分得意。

  拂晓时分,我心中溢满了快乐,我与那孩子有约。他把蟒蛇送给了我。我把它放在光光的肩上,它身上的纹状鳞片有点蹭我的皮肤。我朝湖边走去。我要去看那些鹰。我站在榕树下,这些黑色的猛禽在空中盘旋,然后停落在树枝上,就跟停在我那重新找回的身体的轴心上一样,纯净、闪耀的湖水令周周的一切都在闪动。但榕树和蟒蛇使我牢牢地站定在那里。我重新找到了一个中心,一些界限。鹰在空中展翅,发出噼啪声。蟒蛇用它那颤动的舌头舔着我裸露的胳膊。它卧在我的臂膀里。那微微闪光的灰色鳞甲就像沃尔纳给我拍的照片上那条利克拉紧身裙。M没来,是我求他不要跟着我的。每天早上,我都去看鹰,我真是快乐极了。这样,我不再惧怕永恒,是蟒蛇那有力的缠绕和栖满了鹰的榕树拯救了我。在这短暂却美丽而庄严的黎明时分,我似乎变成了一种偶像,甚至近似女神。要是M以后能在公众的心目中将我捧红,捧成一个偶像级的歌星,要是我在这个角色中、在这个面具下能令人觉得可信,那么首先得归功于潜存于我的情感与幻想中的这棵落满了苍鹰的大树,这蟒蛇的缠绕与这块神圣的土地。因为是它们激发了我的灵感与活力。那时,我才是玛阿。在父亲到过的土地上,在他出现和失踪的土地上,一种神奇的力量使我与万物融为一体,接着又猛然返回原先的自己,我找到了自我,我倾听着自己的名字,玛阿,这名字很适合于我。

  我们驾车掉头南行。又经过一个湖,许多妇女在湖里沐浴,将油黑的长发斜拧在一边,浑身上下闪闪发光。身上只留一条薄薄的纱丽,已被湖水浸湿,透出那下面棕色的美丽肌肤。她们在荷花和睡莲丛中嬉笑。多亏了她们,使那湖不再显得无边无际,不再显得虚幻不真实,恰恰相反,水中的一切美妙之处似乎都活化,并集中到了她们的身上,这景象很美,充满了暖意。她们裸露着肩膀和腰部。永恒消失了,只剩下那集中于姑娘们体内的短暂的瞬间。M望着她们,从他眼里可以看出他的欲望。他一定很想与她们,还有我一起沐浴。突然,我看见姑娘们将纱丽脱下,露出那结实硬挺、深棕色的乳房。M一定发疯地想抚摸它们。因为我一直不许他碰我的乳房。他斗胆说道:

  “她们的胸脯真美,像你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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