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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达佩斯(6)


  然后下令检查战斗情况。扎格纳大尉又让吹号,视察官将军望着全营排成横队,一边和军官们在队列前来回走着,不倦地讲话,仿佛士兵们都是些白痴,一下子听不明白他的话似的。这时他还盯着手表说:“Also,sehen Sie.Um balb neune schei-ssen,und nach einer halben Stunde schlafen,Das genügt vollkommen.(德语:“现在你们瞧,八点半去拉屎撒尿,过半小时就寝。这完全够了。”)在这过渡的时间里,士兵们的大便肯定很稀少。我强调睡觉,主要因为睡觉能为下一步行军养精蓄锐。只要士兵是在火车上,就得休息。要是车厢里位子不够,可以分批睡。三分之一的士兵在车厢里舒舒服服地躺着,从九点睡到半夜,其余的人站着看他们睡。然后第一批睡够了的把位子腾出来给第二个三分之一,从半夜睡到早上三点;第三批人从三点睡到六点。然后吹起床号,全部人马洗脸。火车开动时,不要跳车。军列上配备上巡逻兵,使士兵没法在开车时跳车!假如敌人打断了我们士兵的腿……“

  这时将军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这是件值得赞扬的事。可是在列车行进中由于跳车而弄成残废的,还得受罚。“

  “这是你们营?”他盯着昏昏欲睡的士兵,问扎格纳大尉。士兵中很多人困得支撑不住,他们被强行从睡梦中叫醒,在夜间的新鲜空气中打着呵欠。“大尉先生,这是个哈欠营啊。士兵该在九点就寝。”

  将军在十一连前面停住脚步,帅克站在队列的左边,张大嘴打哈欠。他用手使劲捂着嘴,可是哈欠声变得更沉厚,连卢卡什上尉都吓得发抖,生怕引起将军的注意。他觉得,帅克这个哈欠是故意打的。

  将军象看出了卢卡什的心思似的,转身走到帅克面前:“Bhm oder Deutscher?”(德语:“你是捷克人还是德国人?”)   “Bhm,melde gehorsam,Herr Generalmajor.”(德语:“捷克人,报告,少将先生。”)

  “那好,”将军说;他是波兰人,会一点儿捷语。“你象牛在吼一样。应该闭住嘴,别出声!别吵人家!上过厕所了吗?”

  “没有,少将先生。”

  “你怎么没跟别人一块儿去方便方便呢?”

  “报告,少将先生,在皮塞克演习时,瓦赫特上校先生对我们说过,士兵在黑麦地里散开时,不能只想着拉屎撒尿,而应想着战斗;再说,报告,我们到厕所里去干什么呢?没什么可拉的。根据行军计划,我们该在好几个站上得到晚餐,可什么也没得到,空着肚子就不用上厕所啦。”

  帅克用朴素的语言向将军讲解着一般的形势,还似乎非常信赖地望着将军,以为将军能感觉出他们求援的呼声。既然让大家列队去上厕所,那么这道命令总有点什么内在的根据吧。

  “把大家再叫回车厢来睡觉!”将军对扎格纳大尉说,“怎么回事?他们没领到晚饭?所有通过这个站的军用列车,都应当领到晚餐:这儿是个供应点。否则是不行的。这是有精确计划的。”

  将军说得这么肯定,这意味着,现在虽然已过夜里十一点,而晚餐,他早有指示,应当六点开,这样看来,别无他法,只有让火车在这儿过夜,明天一天,停到晚上六点,好让大家领到一份土豆焖牛肉。

  他极其严肃地说:“在战争时期,没有比忘记给正在调动中的部队发配给更糟糕的事了。我的责任就是要弄清事情的真象,以及军运管理处对这件事儿究竟是怎么看的。因为,诸位,有时罪过就在管军用列车的车长们本人身上。我在南波斯尼亚铁路上的索勃吉什特车站检查工作时,发现有六辆军列没领晚饭,因为这些军列的车长们忘了去领。车站上烧了六次土豆焖牛肉,可谁也没去要。结果倒了一大堆。诸位,这成了个地道的土豆焖牛肉窖了。军列上的士兵在站上向人讨面包吃,而列车却打土豆焖牛肉堆成的山丘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就不是军需处的罪过!”

  他狠狠地挥了一下手:“这是军列车长没有尽到职责!咱们到办公室去!”

  军官们跟着他走,心里直嘀咕为什么所有的将军都发了精神病。

  在军运管理处才搞清楚,原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供给土豆焖牛肉的事儿。本来,他们是应该为所有从这儿过的军列焖牛肉的。可是后来又来了一道命令,说要从每个士兵的供应中减去七十二哈莱什,于是每辆通过此站的军列上的每个士兵的供应也少了七十二哈莱什,从军需部扣出这笔钱来垫补最近该发的军饷。至于面包,士兵们在瓦吉安(匈牙利城市。)的一个站上只领到了一半。

  后勤供应处主任面无惧色,照直对将军说,朝令夕改。常常是这样:给军列准备好了饭菜,但开来的是一列医疗车,宣布了更高一级的命令,完了,列车停着,锅里空空如也,没法给他们吃的。

  将军同意地点了点头,指出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战争开始的时候要糟糕得多。不能什么都一下好转,需要积累经验。需要实践。理论,实话说,妨碍实践。仗打得越久,事情就越有条理。

  “我可以给您举一个实际例子,”他说得津津有味,似乎想到一件什么很有意义的事儿,“两天前打豪特万车站过的军列都没有领到面包,可你们明天能在那儿领到。喏,现在我们到车站饭店去吧!”

  在车站饭店里将军又谈公共厕所,谈车站各条铁轨上到处堆着“仙人球”(指粪便。)多么不雅观。同时他还吃着煎牛排,大家觉得,他似乎在咀嚼一棵“仙人球”。将军极为重视公共厕所,似乎这些厕所与奥匈帝国的胜利有着密切关系。

  考虑到意大利宣战后造成的新形势,将军说,我们对意大利不容怀疑的优势恰恰在于我军的公共厕所。

  奥地利的胜利来自公共厕所。

  对于将军来说,这是很简单的。通向战争荣誉的道路就是按下列药方行事:士兵们下午六点领到土豆焖牛肉,八点半上公共厕所,九点睡觉。在这样的军队面前,敌人将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少将沉思着,抽起“奥佩拉”(一种高级香烟的牌子,此处指这个牌子的香烟。)来。他久久地望着天花板,心里琢磨着:既然到了这里,就该给这些军列上的军官们训训话。

  “你们营的核心是很健康的,”当大家以为他还要继续盯着天花板,沉默不语时,他突然说话了。“你们的指挥人员完全正常。跟我说过话的那个士兵以他的坦率和军容代表全营的希望。一定能坚持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将军不做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又望着天花板,也不改变一下姿势。杜布中尉,凭他本能的奴性追随他望着天花板。“然而你们营还需要让自己的功绩发扬光大。你们旅所属各营都有自己的光荣史,你们营应当丰富这部光荣史。你们缺少一个善于把营里的大事准确地记录下来,编纂成营史的人。各方面的材料都要集中到他那里,他应当了解本营每个连的工作。他必须是个有学识的人,而绝不是什么蠢蛋。笨牛。大尉先生,你必须在营里任命一个营史记录员。”

  随后将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的指向提醒他大家都困倦已极,该到解散的时候了。

  将军有辆专用的视察列车,他要军官先生们送他到卧车车厢里去。

  军运管理处主任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将军吃了一份煎牛排,喝了一瓶葡萄酒,忘了付钱。又得他主任掏腰包,替将军付账了。这样的来客一天总有好几起。为此不得不贴上两车厢干草。他吩咐人们把这两车厢干草拉到轨道尽头,卖给洛文斯特因公司,军草供应商,就象卖掉没收割的黑麦一样。国家又向这家公司买回这两车干草。可是主任为了预防万一起见,还是让它在那儿放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是得零售给洛文斯特因公司。

  然而所有通过布达佩斯这个总站的军事检查官都说,在军运管理处主任那儿吃喝都不错。

  第二天早上,这列军用列车还停在站上。吹了起床号。士兵们在水笼头边洗脸。将军和他那辆专车还没开走,他又亲自去审核上公共厕所的事了。今天士兵们遵照扎格纳的命令到这儿来上厕所。为了讨好少将,扎格纳这天下命令说:“Schwarm-weise unter Kommando der Schwarmkommandanten.”(德语:“由班长带领,分班去上厕所。”)为了让杜布中尉高兴,扎格纳大尉对他说,今天由他值勤。

  这样一来,杜布中尉就监视着他们上厕所。

  有两排茅坑的公共厕所能容纳一个连的两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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