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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1)


  回到勒库弗朗斯圣母院路的家中,我直接躺在地板上,把唱片放得震天响。那是我喜爱的一个歌手埃及人法利·埃拉特拉克的歌。我卷着烟,躺在地板上抽起来,圆瞪着眼睛。我糟透了,觉得自己从地板上抬升起来。法利像催眠一样重复着歌词,听众快乐得低声叫着。我不懂阿拉伯语,虽然每年都下决心要以父亲为榜样。电话响个不停,我拔掉了线,昏沉沉一连睡了一天一夜。费迪南从昂蒂布至少给我打了十来个电话。我差点要给阿伊达打电话,但后来改变了主张。如果她哭起来的话,我也忍不住会哭的。

  我往旅行包里装了些东西,然后开车驶上了南方的高速公路,一路风驰电掣,简直不要命了,到了第戎,我不假思索地往东走,没有去马松和里昂。我决不会去找费迪南的:爱情已离我而去,就像脱掉一件裙子。我身心疲惫,但很愉快。战胜痛苦,无异于得到快乐。三天来,邦雅曼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不断地说服我。听完这个神奇的故事后,我已慢慢地有些相信了。我在仪表板上摊开邦雅曼给我的地图。他的斜体字又细又小,跟路线混在一起。太阳仍高挂在天上,从敞开的车顶照在我脸上,照得我眼花缭乱。我抬起头,迎接它那令人惬意的温暖。

  在这群山之中,有个东西在呼唤我,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经过贝藏松,直奔蓬塔里埃。我越往山上走,路边的房子便越沉重,越厚实。梧桐树在国道上方搭起阴凉的拱顶,空气甜蜜得令人难以置信,青草茂盛,沟壑阴森森的,不见阳光,狭窄的隘口巨石嶙峋,如沙皮狗的下巴。在令人目眩的索道上,一些小小的缆车满载着游客,慢慢前行,保持着平衡。这些山村有一种巨大的魅力,它一片寂静,泉水的一点点声响就足以使行人心旷神怡。我来到了高山牧场区,这些高地崎岖不平,种着一望无际的冷杉。道路像细长的飘带,在翠绿的牧场中蜿蜒。有些缆车停了下来,吊舱在有节奏地摆动。缆车下面,奶牛一边慢慢地咀嚼,一边沉思。我拐进针叶林中的一条柏油路。天暗下来了,我遇到了几辆汽车,车上满是欢笑的儿童和晒成古铜色的度假者,他们无事可干,到处闲逛。天凉了起来,出现了茫茫的雾气。桥下急流奔泻,形成白色的浪花。谁能相信在这充满欢笑的地方会发生那种可怕的事情呢?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我正在进行一场令人厌恶的旅行,但我却无比欣喜。这里的气氛非常特别我拐进一条小路,汽车的底盘擦到了地面,我把车停在矮树林旁边。“晾草架”应该就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邦雅曼的草图标得很明白。我决定步行免得被人发现,我穿过田野,幸亏我穿了牛仔裤和运动鞋。我把羊毛套衫绑在腰间,在松软的泥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森林的浓阴越伸越长,冷杉的矮枝像是刺人的树干,灰灰的,长满青苔。一只鹰伸展着翅膀,在我头顶默默地盘旋。我在想,它是不是在看我,太阳眼看就要下山,已经快8点了。

  起伏的山峦模糊起来,雾气升腾,我仿佛在海中游泳。当我爬上一个小山岗的顶部时,我首先看到一座高大的悬崖,崖前有树。它围起那座木屋,就像戴在一个小脑袋上的帽子。我弯着腰,在湿漉漉的草中慢慢前行,终于看清了“晾草架”。“晾草架”的屋顶几乎触到了地面,跟邦雅曼所描述的一模一样。看着它,我的呼吸都停止了。四周静悄悄的,通往“晾草架”的小道几乎已被植物淹没,很久没人走了,好像这地方出了什么事,屋子似乎已被遗弃。我越猜越糊涂,不管怎么说,邦雅曼讲述的事情发生在一年多以前,斯泰纳夫妇可能已经搬家了。

  夜幕降临了,黑暗中传来昆虫的嗡嗡声,还有“噼噼啪啪”、“叽里呱啦”的声音。“晾草架”蛰伏在森林边缘,尽管已很破败,但仍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它似乎在沉睡,但我的出现已被它录下。它伸展着特殊的天线,感应着人类的存在,分辨着朋友和敌人。这个年轻人的养老院正等着我呢!

  我围着木屋转了一圈,手里拿着电筒。我考虑得挺周到,没忘了带手电。一楼有扇百叶窗没有关紧,我折了一条树枝当橇棒:树枝撬断了,百叶窗也开了一半。我抓起一块石头,砸烂了玻璃。我努力了好几次才镇定下来。我跨进百叶窗,来到一间空屋里。屋里一股霉味,布满了破烂,角落里有个大壁炉,想必这是餐厅。我在屋里搜索,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然后来到前厅。前厅的墙上挂着一个野猪头,野猪已没有眼睛和獠牙。我靠在一张扶手已经断了的椅子上。

  我感到很压抑,一副可笑的样子。有座木楼梯通往楼上,我已记不清邦雅曼所描述过的背景了,心里有些怀疑。整座木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短促而有力,犹如一件备受凌辱的家具。我推开一扇门,进入应该是厨房的房间。房间的墙上和房门的把手上布满黏乎乎的脏东西。有张桌子铺着已被烧焦的亚麻布,上面端放着一个凹凸不平的有柄平底锅。一个旧炉灶开着门,散发着湿煤的味道。洗碗槽中,一只蜘蛛被我惊醒,落荒而逃。我用手电筒照着墙壁,惊讶地发现了邦雅曼提到过的那个木门。木门半开半掩,一座石阶通住地下。现在,一切都与邦雅曼说的相吻合,准确得让人怀疑。我试图打开转换开关,但它一动不动。地下有点冷,手电的微光在颤抖,照到一块踢脚板、一块破地砖和一块破布。我来到一个圆顶小房间,里面布满了黄色的纸盒。木筐和十字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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