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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财前上下打量着金井:“即使前任教授满意,也不代表我就会满意。我这次是受邀作为日本食道.胃吻合术的代表,要在这样的国际场合发表论文的,当然需要某些文学性的表达方式。有些著名德国的学者在写论文时,还会运用高格调的德国浪漫派表现手法呢!总之,火速进行修改!”

  他以不容分说的口吻命令金井。

  “佃,我请你帮忙选的一百五十张幻灯片不够切题,你再好好看一下我的论文,重新选一些能够强调论文观点的幻灯片。”

  佃不像金井那么倔强,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对不起,我立刻重选。”

  财前从口袋里掏出雪茄叼在嘴上:“我找你们来不是听我数落的。我出国时,想请你们帮我好好照管医局。教授会诊和授课由金井副教授全权代理,研究室正在进行的研究由佃讲师指导后写成报告,医局内的杂务和管理当然由医局长安西负责。刚才,我路过医局门口,瞧见还不到午休时间就有些人围着桌子喝茶、聊天,这让我怎么能放心出门?”

  安西狼狈地倒吸了一口气:“不,可能是因为今天的门诊刚好比较早就结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才会如此。我一定会严格要求他们!”

  “请你务必要做到。如果被其他研究室的人看到了,会认为都是因为刚上任的教授去国外出差、丢下研究室不管,才会变成这种样子。这不是会让人说闲话吗?可想而知,后果当然要由我来负责任。除了研究室以外,诊疗上的怠慢和意外也都得由我负责,所以,请你们各自管理好我刚才分配的工作,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由你们来承担责任,明白吗?”

  虽然这些话是交代工作时的陈词滥调,但从财前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绝对要负起责任的冷酷。金井抿紧双唇回答道:“了解。您出国时,我一定会尽到我的责任。”

  佃和安西十分了解财前的个性,并没有像金井一样信誓旦旦,只是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我要拜托你们的事就只有这些了,你们有没有什么事……”

  金井和安西回答说“没有”,佃却问道:“报社来电询问您准备发表的论文内容,该怎么回答对方?”佃表现出一贯的谦卑态度。

  “是吗?这件事很重要,绝对不能事先告诉他们。我的报告论文《日本的食道贲门癌术后远隔成绩》一定会在德国引起巨大的反响,当地的媒体肯定会大肆报导,这么一来,效果会更理想。”

  财前说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金井和安西,你们可以先离开了,佃留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佃和财前两人。

  “你真的很细心,即使我不在,也能放心地把这里托付给你。虽然形式上是请副教授、讲师和医局长三个人帮我看家,但你也知道,金井原本是东的直系弟子,我是因为他在教授选举时没有为东派奔波,才把他从讲师提到副教授的。而安西还不够稳重,所以,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能够以你为统筹,做好管理工作!”

  财前此刻说话的态度和刚才在金井和安西面前截然不同。

  “教授,您这么器重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将尽我最大的努力管理好研究室,其他的请您尽管吩咐。”

  财前用力呼出一口烟。

  “上次,以我为发起人,我们打算在鹈饲医学部长的银婚纪念式上致赠书库,关于这个,向相关者筹措祝贺金的事你张罗得如何了?”

  “是。我按您的指示,大致分为三组:分别是由经鹈饲医学部长主审或副审得到学位的开业医生组、曾在鹈饲部长安排下成为兄弟学校教授的教授组以及与鹈饲部长的老年病学专业相关的公司、药厂组。由这三大组筹措贺礼,基本上都能按预期筹到祝贺金。”

  佃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了各项数据。

  “开业医生组每人三万元到五万元,兄弟大学教授每人一万元左右,药厂组则是每户十万元,目前已经集资二百万元了。”

  “好,只有一个月就已经筹到这么多资金,你一定很卖力。我还有两天才出发,请你再加把劲。但向药厂开口时,毕竟和捐赠给学会或资助研究经费不同,只能找和鹈饲教授特别有渊源的地方。至于平和制药厂那里,我会去和他们说。”

  财前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还有,我出差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是,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刚才我和东京联系好了,已经在伊丹机场安排好贵宾室,将在那里为您举行盛大的欢送仪式。”

  “是吗?你帮我安排得这么好,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财前肉麻地称赞着佃。

  佐佐木良江看到丈夫从刚才就一直咳个不停,喉咙好像被痰卡住了,内心浮现隐约的不安。手术之后,丈夫的恢复情况一直都很顺利,她很担心是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让他感冒了,身体状况才会突然变差。想到护士和主治医师一定会因此责骂自己,她感到坐立难安。

  突然,庸平的喉咙“嘘”地发出像笛子般的声音:“喉、喉咙里有痰……”

  良江急忙扶起丈夫的身体,调整到比较容易把痰咳出来的姿势,并轻轻抚着他的背,只见庸平用力地咳着,似乎想要把痰咳出来。

  “医生、去找医生……”庸平脸上渗着汗水,痛苦地要求着。良江立刻按下枕头旁的对讲机。护理站的护士闻讯立刻跑到病房来。

  “佐佐木先生,你怎么了?”

  “痰卡住了,好难受,请你帮我找柳原医生!”

  “我马上就去,请平躺下来休息。”

  护士慌忙跑回护理站。主治医师走进病房后,看了看庸平的情况,立刻把体温计塞在他的腋下,又测量了脉搏。

  “脉搏一百二十,体温三十八度二……”他把听诊器放在庸平的胸口,“什么时候开始呼吸困难的?”

  “就在四、五十分钟前,一开始只是有点喘不过气来,但半小时前突然有痰卡在喉咙里,才变得很不舒服,有没有关系啊?”良江惊慌失措地描述着。

  柳原仔细倾听着良江的话,同时在脑海里思考着,手术那么成功,如今也已过了一星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一方面,他也在回顾着这一星期内,自己的处置方法是不是有不当之处——无论是注射、服药还是换纱布都按照操刀者财前教授的指示执行了,应该不会有错。眼前到底是发生什么状况了?里见所说的肺部阴影突然闪进柳原的脑海里。

  “医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我不太清楚,手术后的情况一直都很顺利。我去开一些处方,好让病人舒服一点,也会立刻联络财前教授,请教他的意见。”说完,柳原转身吩咐护士,“立刻注射二毫升维他康复和止咳剂,我要和财前教授联络,决定随后的处置方法,在我回来之前,你要留在病人身边。”

  柳原离开病房,一口气冲到教授室,看见门上面挂着“外出”的牌子,又急忙赶往医局,六点已经过了,医局里还有十五、六位医局员。

  “有谁知道财前教授去哪里了?”

  一位资深助理转过头来:“什么事?你怎么可以随便打听教授的去向?”

  “因为教授主刀的病人情况恶化了,我要请教他该怎么处置。”

  “他三十分钟前就离开了,可能要先去什么地方吧。不过七点他会去参加在北方料亭‘万力’举行的饯行会,你可以和那里联络。”

  在北方料亭“万力”内侧的宽敞包厢内,财前教授欧洲之行的饯行会正热闹举行着。

  鹈饲医学部长和财前五郎坐在U字形座位的正面,担任主持人的岩田重吉坐在财前旁边,以这三个人为中心的两旁,左侧是以妇产科叶山教授为首、在教授选举中支持财前的教授们,右侧则是以锅岛贯治为首的浪速大学校友会的重要成员,十位艺妓陪坐在一旁斟着酒。财前又一敬陪末座,忙不迭地张罗着不时端上来的料理和艺妓的出入。

  岩田重吉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起身宣布:“现在,有请浪速大学医学部鹈饲部长代表出席者为大家致辞!”

  鹈饲肥胖的身体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光:“今天我不会说让大家扫兴的话,为了各位出席的嘉宾和庆祝财前教授的欧洲之行,请大家尽情地喝,尽情地玩,不过,要请各位照顾好自己的血压!这次财前教授是国际外科学会指名邀请的日本食道贲门癌权威,将在欧洲举行特别演讲。相信我们财前教授即使在全世界的学者面前也不会怯场,更不会怯懦,一定可以运用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实力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财前教授的成功就是本校的荣誉,所以,身为医学部长,我衷心祝福财前教授此行成功,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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