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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那么,为什么没有跟她结婚呢?”

  “简直是在开玩笑!她是个混血儿!”

  “况且,”他口气中带着悲伤的懊悔,“既然在应当结婚的时候没有结婚,”接着凄楚地耸了耸肩膀,“错过了机会……一切全完了。我要过一辈子独身生活。”

  露依莎的脸刷地红了。一阵沉默。

  “除了念珠,另一件礼物是什么?”

  “啊!手套。夏天戴的手套,仿鹿皮的,有八个钮扣,那才算得上体面呢。你们这里戴两个钮扣的那种不像样子的手套,能看得见手腕,太不像话!”

  除此之外,在他看来里斯本女人们的穿着越发不成体统了!野蛮!这倒不是指的她,她那套衣服虽然简朴了些,但很整齐利落。但是,一般人都不像样子。在巴黎!夏天的装束多么优雅,多么清新!啊,巴黎!……巴黎一切都是上等的!比方说,自从回到这里,至今还吃不下饭。真的,没法下咽!

  “要吃饭,只能在巴黎。”他一言以蔽之。

  露依莎手里摆弄着用一根黑色法兰绒绳系在脖子上的黄金饰坠。

  “这么说,你在巴黎住了整整一年?”

  “了不起的一年。有一套原属于法尔穆斯勋爵的房子,在圣·弗洛伦亭大街,漂亮极了。有三匹马……”

  他斜靠在沙发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

  “总之,生活再舒适不过了!……告诉我,这个饰坠上有相片吗?”

  “我丈夫的相片。”

  “啊!让我看看!”

  露依莎打开了饰坠。他伏下身子,脸几乎碰到她的胸脯上。露依莎闻到他头发上有一股高雅的香味。

  “很好,很好!”巴济里奥说。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天气太热了!”露依莎说,“闷得很,嗯?”

  她站起身,把玻璃窗打开一条缝。太阳已经照不到阳台,一阵轻风,厚窗帘的褶皱鼓胀起来。

  “巴西就这样热。”他说,“你知道你又长大了吗?”

  露依莎还没有坐下。巴济里奥的目光扫过她全身的线条;他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抬着头,以非常亲昵的口气说:

  “你坦率地告诉我,想到过我会来看你吗?”

  “说哪里话!要是你不来,我要生气的。你是我唯一的亲戚……可惜我丈夫不在……”

  “我,”巴济里奥插嘴说:“正因为他不在……”

  露依莎满脸通红。巴济里奥的脸也有点儿红,赶紧改口说:

  “我是说……也许他知道我们之间从前有……”

  她打断了他的话:

  “瞎说!”当时我们俩还是孩子。那是什么时候?”

  “当时我27岁。”他低下头。

  两个人都没有吱声,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巴济里奥捋着唇髭,茫然地望着四周。

  “你这个家很好嘛。”他说。

  “还不错……虽然小了点儿,但还算舒适。是他们自己的房子。”

  “啊!说得对!那个戴夹鼻眼镜的太太是谁呀?”

  他指着沙发上面的相片问道。

  “我丈夫的母亲。”

  “啊,还活着?”

  “已经去世了。”

  “一个婆母能做的最大善事莫过于此……”

  他轻轻打个哈欠,朝脚上的尖头皮鞋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拿起帽子。

  “你现在就走?住在哪里?”

  “中央酒店。什么时候再见?”

  “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你不是说明天带念珠来吗?”

  他拉住露依莎的手,俯下身子:

  “已经不可以吻吻表妹的手了吗?”

  “怎么会不可以呢?”

  他吻着她的手,长时间不肯离开,而且吻得那么甜蜜。

  “再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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