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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下之意似乎是:

  “谁要是嫁给这么一个阔肩的丈夫,生活里该多不便啊!”

  他似乎听见了这句话,便回过头来,把她从头到脚迅速地打量了一遍,那眼光似乎在说:

  “这戴着班保尔头巾的姑娘是谁?风度这么高雅,我从来没见过她呀!”

  随后,由于礼貌的关系,他赶紧垂下眼睛,重又显出专心听唱歌的样子,只让人看见他脑袋上相当长的,在后颈根鬈曲得十分厉害的黑发。

  她曾经无拘无束地打听过其他许多人的姓名,却没敢探听这个人的。这依稀难辨的漂亮侧面,这高傲而略显剽悍的目光,这稍带黄褐色的栗色眸子,在眼白发蓝的眼睛里灵活地转动着,所有这一切都给了她深刻的印象,而且使她胆怯起来。

  这恰是“加沃家的孩子”,西尔维斯特的大朋友,她在莫昂家早就听说过了。朝圣节这天晚上,西尔维斯特和他手挽手在街上走着,正好遇上她和她父亲,于是他们停下来彼此问候。

  ……小西尔维斯特在她面前很快就恢复了兄弟的姿态。由于他们是亲戚关系,便仍然用亲昵的口吻谈话。不错,在这已经长了黑胡须的十七岁的大男孩面前,她一开始有些犹豫,但他那和善的孩童般的眼睛是如此温柔,完全和过去一样,她很快就觉得似乎从来没有和他离开过似的。他到班保尔来的时候,她便留他吃晚饭;这种事无关紧要,他因为自己家里饮食不很好,在她这儿便津津有味地吃着……

  说实在的,在这撒满绿色树枝的灰色小街的拐角,扬恩第一次被介绍给她时,对她的态度是不怎么殷勤的,他只是以一种近乎腼腆然而十分高贵的姿态向她脱了脱帽,又用他那同样迅速的目光把她打量了一遍,然后把眼睛转向另一边,显出不高兴遇见她,而且急于要走开的样子。祭祀行列通过时,起了一阵强劲的西风,把黄杨树枝撒了满地,又在空中抛下了一幅灰黑的帐幔,……歌特,在她回忆的沉思中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朝圣节结束时阴沉的黄昏;被风卷得沿街飞舞的钉着花草的白布;成群的喧闹着的冰岛汉子,这些和风、和暴风雨周旋惯了的人,看见天快下。雨了,便唱着歌钻进酒店里去;特别是那个大小伙子,站在她面前,扭过头,因为遇见她而满脸不高兴和心烦意乱的样子,……从那时到现在,在她身上起了多么深刻的变化啊!

  那节日结尾时的喧闹和现在的宁静是多么不同!同样是这个班保尔,今夜是多么的沉静和空虚!这五月的温暖而漫长的黄昏,使她独自守在窗前,情思脉脉,沉入遐想。……

                  五

  他们第二次相见,是在别人的婚礼上。这加沃家的孩子被指定和她配对作傧相。起初她想象这事会不大愉快:和这小伙子一道列队在街上走,所有的人都会因他的高身材而注意他们,何况他还很可能一路上找不出一句话来对她讲!……再说,这人一副孤傲的气派,真让她望而生畏。

  到了约定的时间,所有的人都集合在一起,准备整队出发,只有扬恩没有露面。时间过了,他还是没来,人们已经在说不要等了。这时她才发现,她只是为他一人才梳妆打扮的;和其他任何青年人在一起,这庆祝,这舞会,对她都会平淡乏味、毫无乐趣……

  最后,他终于来了,也穿得漂漂亮亮,他毫不局促地向新娘的亲属道歉。他说,一些意想不到的巨大鱼群,当晚将从欧里尼洋面通过,英国方面已经发出通告;于是普鲁巴拉内所有的船只立即准备待发。各个村子都闹腾起来,女人们到酒店去找她们的丈夫,催他们快跑;她们自己也东跑西颠,帮着扯篷,开船;总之,这在当地真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战斗准备”。

  他在围绕着他的人们中间神态非常自如地讲述着,夹带着一些自己独有的手势,灵活地转动着眼珠,他面带动人的微笑,露出闪亮的白牙。为了更好地表达启航的匆忙,他在语句中不时带出一声小小的、拉长的“嗬!”——这是水手们模仿风的吼声来表现迅速的一种呼叫,十分滑稽。他说他不得不赶快找一个替手,而且设法取得冬季雇用他的船老板的同意,这样一来就迟到了;因为不愿意错过这次婚礼,他失去了他在这次捕鱼中的全份利益。

  听他说话的渔夫们,对这些原因是完全理解的,谁也没想到要责怪他;人们都知道,生活中的一切,多多少少要和海上意料不到的事相关联,多多少少要服从天时的变化和鱼群的神秘迁移。在场的其他冰岛人只是遗憾没早些听到消息,好和普鲁巴拉内的渔民一样,去打捞这从洋面经过的财富。

  现在已经太晚了,算了吧,只好把手臂交给姑娘们了。提琴手已经开始在门外奏起音乐,他们于是高高兴兴地上了路。

  起初,他只是对她讲些没有意义的殷勤话,就像人们在婚宴上对不太熟悉的姑娘们讲的那种。在这一对对傧相中,只有他们这一对是彼此陌生的,其他全是表兄妹和尚未结婚的情人。其中有几对只是没有举行婚礼罢了,因为,在班保尔地方,人们从冰岛回来的期间,爱情总是进展得很快的。(不过他们都是诚实人,随后总归要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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