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散论刘振铎画艺

作者:王观泉




  前几天接到刘振铎赠的《山水写生》《人物画风》两本画册,展读之下的第一感觉是亲切,有若干作品我甚至可以“见证人”身份说得出是如何从刘振铎的画室走向社会,走上当时视为东北三省高端展台的辽宁省美术作品展览会,复又“冲向关内”走上全国的荣誉流动展览的全过程,因为我与振铎老弟同在省美协共事十五年,说句世俗的话,我与振铎还有已经西去的刘洛生、张路、张作良诸公经常谈画说艺,连酒都怕要喝掉几大缸,因此看到画册中的《龙江春雨》《镜泊飞瀑》以及为黑土地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的造像,不论是人物创作或写生图卷或课徒画稿,焉有不亲之理乎。
  东北三省尤其是地处边陲龙江大荒土生土长的画家,往往给人以?穴或者自己也作如是说?雪傻大黑粗殊不雅之四“点”夺人眼球的,然而抛弃揶揄的成分,从正面意义上去解读这个在黑土地壮阔狂放野性呼唤热血奔腾的傻大黑粗的性格铸成的笔墨,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是完全有别于“南宗”?穴广泛意义上的江南纤细风韵或岭南妍丽俊俏?雪画风,刘振铎所代表北地画风丰富了中国画的版图,比如1972年文革动乱之中创作的《开发大庆的人们》、成画于文革刚刚结束百废待兴的1979年的《山河图》,山水画如1982年的《界河》都是纤细者们难以问鼎的豪励之作,《山河图》足以跻身描绘东北边陲20世纪六七十年代相当复杂的边境关系中守卫者们的英姿的杰作之一。表现狂风豪雪吹打下东北边防军的作品,其画风与描绘烈日强光下守望在西沙的边防军人的画风若相类似,简直是不可能的,这就叫做一方水土养一方艺术家也。《山河图》中四位在驼峰上在马背上的战士略带凝重的形象,是足以溶化豪雪坚冰的一团火,东北的刘振铎的作品就是这么吸引观众眼球的。
  我们冷下来解析刘振铎的淡其色彩而放纵其枯墨反复皴染的那些历来是南方文人画领地的山山水水,也是可堪玩味的。在刘振铎笔端的长江黄河或桂林山
  水或黄山烟云,或者是翻山越岭忽隐忽现的长城或巴山蜀水夔门天险,较之于南方画家和中原画家,是别有一番风姿的,出于南方画家的景致是纤细卓约,那刘振铎出手的是力透纸背的无穷的皴檫深染,前者的效果是天上泻下的飞瀑或三峡急流也能画得似微波般平静,刘振铎则直书飞瀑急流,前者所蕴涵的是平实的心
  路,而后者则是古老沉重的历史感,不能论其高低,而是平分秋色不分伯仲。南边的人和北边的人是很不相同的,刘振铎的如《川江春晓》《巫峡神女峰》这类“柔性”风景,也显得柔隐而刚显,这就是北边画家眼中和手中的南方山水,失去了这个画宗特点也就失去了一种可以丰富祖国风物的画艺。有道是“搜尽奇峰打草稿”,当草稿进入创作过程,刘振铎心气灵动而造势于笔墨,无论是画他的故乡或为天下山水造型,刘振铎能以不变?穴粗狂豪放的笔墨风格?雪应万变——画尽天下山山水水的世俗风情。看他画的《镜泊飞瀑》,飞流直泻的水势,仿佛能听到阵鸣的水声,那飞扬的雾气好似把人带到了仙境,使人心旷神怡,看过这幅画的人都说画出来的镜泊湖要比真实的镜泊湖气势宏大而生动。他画的以反映北国大自然的《留得五湖明月在》,天空朗朗的明月,鬼斧神工般造就的独特地貌,站在这幅画前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星球。再看刘振铎画的《黄山日出》,那雄伟的山峰,挺拔的青松,飞动的烟云,一轮红日从云雾中升起,将中国这一名山描绘得博大、神奇而有灵气,刘振铎决不是用符号编织着山水,而是用心灵描绘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刘振铎的另一创作特点,或者可以称为“优势”的是作品的生活气息和时代精神。近年来对于这些创作元素,不知出于何因,几乎不谈,谈也难尽人意。
  艺术创作贵于独创,但,毋庸讳言,过去的几十年来实在管得太死圈得过严,使创作如过窄门无法施展才捷,久而久之创意枯萎画坛沉寂。文革后近三十年来随着改革开放打开世界之窗,西风徐进,多元文化一扫沉寂,却又因在光怪陆离的包围之中一下难以适应,使在扬弃极左思潮禁锢过程中,丢弃了不应当忘却的现实主义传统,把创造典型当作粉饰太平的“高大全”,一股脑儿予以扬弃,不适当地把艺术的社会功能和寓教于乐的美育功能归结为极左思潮、功利主义和庸俗社会学侵犯文艺的恶果。刘振铎于此有清醒的认识,他能够在动乱中,保持清醒的头脑,静下心来握管挥毫问鼎相当棘手的工业题材。《开发大庆的人们》就是出现在林彪“折戟沉沙”之后的1972年。在这个年头能创作出具有显示生产力内涵的作品,其本身就是对摧残文化的文化“大革命”的一种反抗:扬言革命而不能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这是什么“革命”?芽刘振铎笔下的那群感情饱满奔向石油荒原的产业无产阶级的原创形象,尽管多少还存有那年头“红海洋”的局限,但画面上石油工人在凛冽的东北风雪中义无返顾地走向井场的气势很是吸引人。
  末了,我还想谈一谈中国人物画技法传统与近代传进来的欧式素描?穴也许还存在传统十八描与西方线描的差异?雪之间的关系。研习人物画?穴甚至包括山水画?雪要不要学习素描,用素描来提高中国画的表现力,这是个争论不休的老问题,我们也不必再方巾十足地参与争论了,只要研究一下蒋兆和的《流氓图》如没有深厚的素描根基,能表现出旧时代民不聊生的苦难的众生相的震撼心灵的全景式巨幅水墨人物画吗?芽还有足以与丸木完里和赤松俊子的《原子弹爆炸图》相媲美的周思聪的《矿山图》,能寄托八百米深处矿工的令人揪心之痛吗?芽这是一个很实在的问题,刘振铎人物画的成功和山水画的业绩也显示出西法素描和墨分五色的传统相结合的感染力。我的结论是明显的,没有素描与传统人物画法的结合,就没有蒋兆和,没有周思聪,也没有刘振铎。
  (作者为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