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砚边随想

作者:梅启林




  中国画讲画如其人。这实质上是中国人哲学观在艺术上的反映,也是中国画学的核心命题,与西方艺术观点有所差异。中国画是人与自然、“天人合一”、体悟心源的艺术,在于借笔墨抒写人的精神思想。强调以用笔的骨力去表达有诗意的内蕴。“墨受于天”而“笔操于人”,创作能否成功在于画者的笔墨是否能表现心目中的天地万物之美,画家要以心接物。由“造化”而入“心源”,画进画者之精神,使审美客体(天——人)二者关系达到谐调。笔墨是人格的外化、是学识、修养的外化,是人的精神思想的外化。
  传统——生活——创新是艺术的道路,传统是画家必经之路,没有传统,就没有民族性,就没有中华民族文化的可读性。就不会为大众理解和接受,生活是艺术作品的参照系,没有生活,艺术就成了无源之水,必失之雅俗共赏。创新是艺术生命的力量,没有创新的画是苍白的,戴着别人的面罩,无论如何打扮,也不会有自己的个性。
  关于创新,古人所讲不外乎有新意、有生意、有生气。苏轼尝谓“诗画本一体,天工与清新”,是指艺术贵在“清新”而又自然,无造作痕迹,如此方可突破前人藩篱,有自家面目。
  余2002年从永乐宫观壁画途经三门峡,一路丘岭斜坡变化崎岖,时值寒冬雪迹未尽,是日天气昏沉,眺远处,茫茫一片,此处丘壑引发我用淡墨去表现那时的一些感悟,开始从淡墨着眼落笔,旨在向内探索。
  淡之用,天然高洁,冲虚而简静,以平和胜强烈,以虚渺胜结实。在凝练、菁萃的笔墨中表现心象的宁静与超脱。幽淡天真之境,是一种色相皆空的晶莹世界,无念、无相、无住的禅境。唯其清旷、明净、幽淡,摒除一切杂念,心灵与自然契合一体方能达到。这种冷逸境界,是幻化的情感,是精神的象征,多为探索,一艺之成,甘苦自如。
  画家石涛说:“笔墨当随时代。”我认为:“思想当随时代”,改变这个说法,我认为先应究清“笔墨”是什么?“笔墨”在山水画就是“勾、皴、擦、点、染”。这些约定俗成的笔墨技法,事实上自宋元以来,至今的山水画技法仍在其范畴之中。如果说笔墨有变化,只是一些小的改进和修补,多数是在章法上出奇制胜,从无凭一己冥搜枯索,白手起家,创制出新的“笔墨”来,已经形成的“笔墨”有其民族审美的规定性,这个“基因链”不是一个时代一个样,而是一旦形成、成熟起来,所有画中国画的画家共同遵循的法则。我说思想当随时代是有根据的,比如唐代国势强盛,追求享乐,以肥为美,所以唐代的工笔人物画家都追求雍容闲雅的审美风格;宋代“理”学在程朱的影响下,很多读书人不做官,而专心致力于“理”学,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探索事物发展的规律(“格物致知”),在“天理”、“人性”上都有自己的觉悟,建立自己的理学体系。这一现象也深刻地影响了宋代的山水画家和花鸟画家,宋人山水画无论小品还是巨制,都反映人与自然的和谐,工笔花鸟小品更是把物象体察的无微不至,极其鲜活,其实这就是“理学”(“格物”)思想在艺术上的深刻影响,唐宋的画家思想是紧系那个时代的。宋元之后明四家的笔墨谁也没有突破宋元人,以后更不用说了,只是拆解和重新组合,更多的是画些前人没画过的,或在经营位置上下功夫,有所造诣者能把自己的精神画进去已是“高人”。其实“精神”是什么?不就是画家的“思想境界”!所以我说“思想当随时代”就是这个道理。再则,反着说就是时代也影响着画家的思想,每个人生活在不同的社会里画家也不例外,其思想自然会打上时代的烙印,有什么样的思想境界画出什么样的画是一定的,事实上画理不变,是画者思想在变。
  
  (作者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组联部副主任、培训中心秘书长、创作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