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生活距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作者:傅 翔




  一、无力深入的生活
  
  如果我们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话,那我们应该不会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的生活是相当无力与乏味的,我们实际上早已感觉不到生活那绚丽多姿的光芒。我们麻木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空洞地等待奇迹的出现,可一切依然如此了无生趣。生命在枯萎,生活没有色彩,一切按部就班。天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没有创造,没有变化,有的是单位的闲聊与杂七杂八浪费生命的付出,是家庭没完没了的感情内耗与无谓的时间牺牲。为了生活,我们过的是没有生活的日子,为了理想,我们过的是没有理想的生活。这就是我们目前真实的处境。
  1、浮在生活的表层
  我们的生活实际上只是象征意义上的符号化的生存,而不是真正的生活。当工业革命把人们变成一张张证书,变成一台台机器之后,我们的生活已经日益演变成一种习惯的手势,一种固定的动作。时间是固定的,办公室的动作是固定的,回家要做的事也是一成不变的,除此以外,一切都不外乎与事业与名利有关的应酬交际。人的发展已被限定为某个目标,他的轨迹就如火车的轨道一样没有意外。人们天天做的都是一样的事,都是一样的波澜不惊的生活,人们所能知道的生活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精,可又无一例外地浮在这种生活的表层。
  这就是我们当前的生活,是我们生活的实质。表面上看,我们活得多彩多姿,活得有声有色,而实际上,外界一切的喧闹都与我无关,城市大街上的繁华构不成我们生活的元素,我们与这一切色彩是隔绝的。当然,就更不用说城市底层的生活,那些无产者与无业者,那些流浪街头衣不蔽体的人,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他们的苦难与眼泪,他们的愤怒与绝望,这一切对于我们而言就更像是隔靴搔痒。当我们对自己的生活尚且顾此失彼的时候,我们又有何能力再深入别人的世界呢?在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面前,在城市坚硬的面孔面前,我们注定对别人那火热的生活形同陌路。
  我们的作家无疑就更是如此,特别是当我们的作家都娇气到只能生活在城市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就更是浮在了社会与现实的表层。这点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城市提供给作家的住宅不外乎套房与别墅,工作也就是体制内一成不变、养尊处优的工作,除此以外,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自由职业作家表面上看会好一点,时间也宽松得多,可他们又有多少投入那真正的生活呢?还是在名利场,还是关在象牙塔内出不来,他们更愿意急不可耐地推销自己的名声,更愿意急功近利地炮制道听途说的作品,以免消耗尽身上那一点可怜的作家的光环。
  世界是如此坚硬,竞争是如此残酷,为了那一点可怜的理想,我们只有和时间赛跑,我们朝着目标飞奔,生活由此变得日渐单一,目标从来也没有这么清晰与直接过。在这种赤裸裸的利益面前,我们别无选择,为了自己,我们注定要掩藏爱与同情;为了功利,我们注定要牺牲更为丰富的生活。在这种日复一日机械重复的生活面前,我们注定无能为力,注定要飘浮在生活的表层。
  2、想像的大限
  当一个作家浮在了生活的表层,他不可避免地要动用想像的武器,因为他的生活非常有限,可又要不停地写下去。这样的时候,他一方面要借助于信息的来源,一方面又要借助于想像的能力,依赖于超乎常人的想像来完成作品的创作,这是每个作家都要做到的。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可以用纯粹的想像去完成,而有的人不行。不否认有这样的天才,但这样的天才绝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做,因为想像是有大限的。
  想像的大限还是在于生活的不可重复,每一个人的生活不会重复,同样,作品中的生活也是不可重复的。当我们只依赖于自己的想像的时候,我们注定要编造,而编造就会有痕迹,会重复,这样,读者肯定是不会满意的。因为生活对于某个具体的人来说是真实而唯一的,是鲜活的,它不是编造所能完成的。想像只有建立在丰富的生活经验之上,它才会有扎实而可信的根基。即使就是科幻类的作品,它的想像同样是建立在现实生活的根据之上的。过分脱离现实生活的异想天开是不能让人信服的,也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
  说到底,作家的想像大都离不开自己对生活的体验,只不过是把自己的经验嫁接到主人公身上而已。所谓的想像也大抵如此,并不是凭空捏造,更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在自己的生活库藏中找到最适合于作品中人物的材料与细节。许多名著看起来有着无比丰富的生活,想像极尽绚丽,而实际上又无不是作家自己生活的写照。要么是写自己,要么是写自己身边最为熟悉的人物与生活。因此,想像就更像是攀爬在生活大树上的藤蔓植物,没有了生活这棵大树,它也就无从生长。
  这就是想像的大限。一个作家如果过分依赖于想像的能力,而忽略了真实的生活,那他注定会被想像的贫乏所困扰。因为没有了多姿多彩的生活,想像必定要枯竭。编造虽然可以没有止境,可脱离了生活的编造又是毫无意义的。人们对作品基本的要求是真实,是善与美,而不是虚假的胡编乱造。
  
  二、表层:欲望与符号
  
  1、作家眼里的现实
  这个时代的作家注定要穷尽想像的大限,因为他们自身生活的局限是显而易见的。正是因为这种局限,作家眼中的现实也就变得捉襟见肘、模糊不清。可以看到,大部分作家对这个时代的思考都是漫不经心的,他们对现实的把握更多是无能为力的,因此,作品透出来的更多只是一种表层的现实与生活,而对底层深层的现实避而远之。作家无力做出深入现实生活的准备与承诺,同样,他们的作品充斥着的便更多是一种无病呻吟、无关痛痒的生活。
  作家生活圈子的狭窄注定是要影响到他的创作的,尽管大部分作家对此都不以为然。读遍作家们的创作,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铁定的规律,那就是没有充足的属于自己的生活积累是不可能创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厚重的作品的。特别是那些光彩夺目的佳作巨著,其中那波澜壮阔的生活与现实,那恢弘的历史画卷与翔实的细节,无不是作家生活与经验的写照。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只靠编造而成的“成人童话”与侦探小说,它们也无不以作家的生活与丰富的学识研究为根本的。柯南道尔与金庸的博学自不用我罗嗦,就是他们亲口讲述的关于写作技巧的话里,也没有多少关于想像与编造的技艺,而更多的则是情感与生活的积累,是知识与学习。
  俗话说,文学即人学。高明的作家注定不会把兴趣仅仅停留在编造曲折离奇的故事上,更不会把写作基本功的技巧与想像当作最大的敌人,而是要把焦点对准活生生的复杂的个人,因为人是宇宙间最奥秘的存在,也是吸引作家无尽创作的动力与源泉。作家眼中的现实只有一种,那就是人,是活在社会与现实中的形形色色的个体。他们的丰富性与复杂性折射出来的正是这个时代、社会的变化与特征。
  每一个作家都在写这个时代与社会中的人,他们笔下的人物也或多或少地寄予他们的思考与期望。有的人对时代与社会的思考是极其深入的,因此他们发现了那个时代与社会的典型人物,这种人物因此成了那个时代的象征与写照,成为了文学长廊中不朽的形象。这样的作家自然是成功的,也是不朽的。但对于大多数作家来说,他们却还有一个自始至终也没有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一直也不明白人物对于作品的意义,也不明白“文学即人学”的本来意义。他们对人的研究与思考都只停留在大众水平,没有更多自己的东西,更没有发现能够表现与揭示这个时代社会本质的人物。
  我以为,这样的人物不是表层现实中的,也不仅仅是代表成功的大人物,而是没有被社会现实完全掩盖的那一小部分,是社会最真实的隐藏最深的那一部分,是底层的不起眼的小人物,是备受欺侮的不屈的小人物,甚至是这个社会的“多余人”。如守财奴葛朗台,如德伯家的苔丝,如《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如《红与黑》中的于连,如卡拉玛佐夫兄弟,都是如此。因此,我们眼前的现实并不能轻易成为作家眼里的现实,作家眼里的现实是经过思考与过滤的,是更为准确而凝练的现实。当我们以为任何人物都可以进入我们创作视野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已经放弃了我们对现实最基本的思考,也放弃了对写作最起码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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