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当下文学中的“小资情调”和“中产阶级趣味”

作者:何 平等




  河西对话之八
  
  小引 随着经济与社会的发展,中国的社会阶层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社会学者们正在进行莫衷一是的新一轮“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而中产阶级又是其中最热的语汇。应该说,这是一个既实在又虚幻,既庞大又狭小,既富有又贫乏的阶层,而中国目前与未来的许多事情似乎又与他们密切相关。“情调”与“趣味”只是一个边缘的切口,但对观照这一阶层的内心精神以及整个社会的文化走向却不无意义,因为审美往往是主体最真实而敏感的利益诉求。
  汪政晓华
  召集人:何平
  参加者:张光芒汪政何言宏
  
  何平:1951年美国著名社会学家赖特•米尔斯出版的《白领——美国的中产阶级》中提出了白领阶级的概念,把它作为新崛起的中产阶级的代表。在米尔斯的研究中,这个由政府部门的中级行政官员,国营和私营垄断企业的中级管理人员、工作人员,以及其他领域的专业技术人员等组成的新中产阶级,与近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中产阶级大为不同,他们有着相近的自我评价、生活方式、价值取向和心理特征,是居于垄断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一个缓冲阶层。1990年代中期以后,在中国,一个由民营企业家、新经济组织的管理人员、专业技术知识分子等组成的文化素养好、职业声望高的新阶层逐渐生成。对于这样一个新阶层,许多人,尤其是大众传媒认为他们就是中国的“中产阶级”。但是学术界对当下中国是否已经存在严格意义上的“中产阶级”仍然持谨慎的态度,因为就当下中国而言,好像还不具备“中产阶级”充分发育的制度和社会心理空间,而且除了经济指标上的趋同性,这些人在自我评价、生活方式、价值取向和心理特征等方面的差异明显。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些评价、方式、取向和特征共同烘托出的“中产阶级趣味”似乎还在孕育中。当下文学书写虽然不像《时尚》、《世界时装之苑》、《精品》等新传媒自觉地以培育中国的“中产阶级趣味”为己任,但也以它的方式参与到这场“中产阶级趣味”培养运动中,追求一种想像中的文学趣味和审美理想。
  张光芒:我认同何平所说的目前“中国还不具备中产阶级充分发育的制度和社会心理空间”这一看法。“中产阶级”在当下中国确是一种想像,甚至可以说是全球消费时代的“神话部落”(波德里亚)打造与催生的想像。本杰明说过,“哪里有乞丐,哪里有神话”。以制造各种神话的方式,使在世俗化跑道上疲于奔命的现代人生活在自由、个体、多元化的幻象之中。这正是消费时代文化运行机制的突出特征。从根本说,中产阶级的萌孕与发展是以市民社会为基础的。虽然1990年代以来的中国经济发展迅速,马克思在19世纪指出的“亚细亚的历史就是城市与乡村无差别的统一”早已成为过眼云烟,但这并不必然标志着处在国家与个体之间自律而成熟的市民公共领域的同步降临。正是出于这样的认识,有学者在文化性的“中产阶级”之外提出了以经济标准取齐的“中等阶级”的概念,认为当下中国孕育的新阶层只能算“中等阶级”,与西方的“中产阶级”并不相同,这样的人群仅占总人口的15%-20%之间,而低收入群体却占大多数。
  汪政:中产阶级还是有的吧?当然,我倾向于从比较宽泛的意义上来对待这一概念,虽然中产阶级有它自己的生活方式、价值取向,甚至社会参与意识、现代理性精神,但经济指标仍然是最重要、最基本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一群体的其他属性。这个概念是引进的,但与其他概念不一样的是,它是对某一社会群体的指称,因此我们应该充分考虑到本土语境。从全球范围看,中产阶级的社会表征也不尽相同,但之所以重视这一群体,甚至通过社会制度培育这一群体,主要是从国家稳定考虑的,这一点是比较一致的。因为对社会来说,橄榄型的稳定性总会比哑铃型大。就中国的社会状况来看,中产阶级显然已经存在,虽然在总人口比例极低,包括主流意识形态也都在有意无意地提及这一存在,就是出于类似的考虑。从理论上讲,一定的社会阶层都会具有自己个性特征的社会需求,包括审美,但从当下中国来看,中产阶级的审美理想确实可能还未成型,呈现出初生时期分散、多变、边缘的状况,他们更多地与这一群体的生活与消费趣味结合在一起,因此,我们在关注这一点时一定要结合现代消费文化来考量。由于社会生活资料生产的发展与市场规律的作用,商品的使用价值正在付着更多的审美因素,原先的纯审美形态在泛化,使用价值与审美价值之间过去被夸大的距离正在缩小,边界正在模糊,如果单纯从传统的角度去分析中产阶级的审美理想确实有些困难,也是欠科学的。
  张光芒:的确如汪政所说,在全球化消费主义境遇中,纯审美形态正在经历泛化的精神质变。当然,我们更需要进一步思考的是这样的问题,即生活与艺术边界模糊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记得费瑟斯通在《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一书说过,后现代这种“美的回归”包含着相反相成的两个过程:一方面是“审美的生活化”,这是指将艺术品转化为生活的“谋划”,这一谋划主要目的是消解艺术的高贵气质,将艺术生活化。在这里,大众文化和商品形式构成同谋关系,它们把艺术包装成商品,像后现代的怀旧电影,作为“纯粹审美消费的实物”提供给观众。另一方面是“与之相反”的过程,即“将生活转化为艺术作品的谋划”,认为艺术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上,大众文化中的“琐碎之物,下贱的消费商品”都可能是艺术,最终目的是以审美取代伦理道德。在这两个层面的相互转化中,美的内涵“发生了变化,美不再处于自律的状态,而是被定义为快感和满足”。也就是说,商品附着更多的审美因素并不是为了提升生活,而是为了将生活转换成艺术品销售。因此,模塑中产阶级的审美趣味正是消费意识形态和大众文化的努力方向。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中产阶级是一个想像。更准确地说,虽然缺乏现实性基础,但它的审美趣味却先期被塑造、流传开来,并获得叙事的合法性,出现在1990年代以来中国小说的一个颇具时代特征的人物类型——“成功人士”就是其叙事表征之一。
  何言宏:何平刚才提到的米尔斯还写过一本叫做《权力精英》的书,主要研究了美国的上层社会,比如美国的名流显贵、行政长官、公司富豪和军界领袖等等,他们无疑是区别于白领或中产阶级的统治阶级,这本书的社会影响丝毫不亚于《白领》一书。英国历史学家E•P•汤普森也有一本叫做《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的经典著作。目前我国的社会分层(有人甚至称为阶级分化)实际也已非常明显,对于这一现实的关注与研究,社会学界比较自觉,但对这样的分层与文学实践之间复杂关系的研究,显然应是我们文学研究界的任务。我觉得,对于我们目前的“权力精英”、“中产阶级”和包括“工人阶级”在内的底层阶级,特别是他们与文学实践之间的较为扎实的研究已经非常迫切。我以为这样的研究对于我们的最大挑战还是精神立场的建立。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样,我现在对某些问题的思考稍一深入便会触及这样的问题,思想非常困惑。很多研究的精神立场,启蒙主义的、自由主义的、或者是新左派的等等,虽然坚定明确,各有道理,但总觉得建立得太过匆忙。我们看不出他们曾经有过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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