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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落与嬗变混响:2004年长篇小说印象记

作者:张德明




  是在旧历2004年的除夕,已是夜幕四合,楼下缺乏人情味的水泥路上涌动着春节游园的人们,放肆飘扬的雪花与刮骨的寒风抵挡不住人们朝圣般的激情。照往年的旧例,我走进书房,在孤灯陪伴下完成本年度的最后一篇作业。按说,此时的心境应是雪落黄河,但竟至于烦躁不安,对过去一年的文学创作状态思绪万端。无奈之下,为方便作文计,便选择了只谈长篇小说这一偷懒做法。虽则耍滑,但我寻思,由于长篇小说创作周期相对较长,常常引领整个小说创作的整体潮流,因此,对本年长篇小说进行考查,恐怕可以大致窥知该年度小说创作的总趋向。
  
  时代歌者:现实主义与当代意识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说:“重要的是艺术始终高度忠实于现实……艺术不仅永远忠于现实,而且不可能不忠于当代现实”(《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00页)。2004年长篇小说的一个最大亮点或者说有别于很多年来长篇小说创作的地方就是对现实生活的高度关注的再度张扬,许多长篇小说偏重于对客观现实地冷静观察和理智分析,直接揭示现实矛盾,触及人生,作品的立足点始终不离客观现实生活这个轴心,表现出直面人生的客观精神。作家们置身于改革开放大潮,亲历共和国翻天覆地变化,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巨变,成为社会发展的歌者。繁复火热的社会生活,使作家们的视野更加开阔,素材更加丰富,从宏观上把握国家的脉搏,从而不断引起新的创作欲望和冲动。与此同时,作家加大了对社会生活新变化、新问题的思考力度,改变过去用简单描写概括丰富生活的套式,逐渐扩大自己的视野,从根本上打破文学的自我封闭。应该说,2004年长篇小说创作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有着出色的表现:其一,主题与思想出现了新的境界和气象。作为2004年长篇小说主导的主题与思想,国家意识、民族使命、国计民生、集体主义等崇高精神流贯于作品之中,给读者以信心和向上的力量,表现爱、表现眼泪、表现刻骨铭心的记挂,时刻关注社会世界的苦难不公与欢腾亲情,诉说社会真实的生活话题,并勇敢解剖自己,指证人生的意义。其二,题材具有新的开拓。2004年长篇小说创作这方面的表现非常突出。指涉范围之磅礴,想像发端之澶漫,可谓浑茫无极。人们在那些动人的叙述中获取了难得的知识与经验,获取了生活的激情与盼望。在感动中找到自己、找到爱。那些优秀的作品犹如一幅幅巨大的生活画面,提供着一个个奇妙的新鲜世界;那些激情四射的生活情境,令人神往;那些清新感人、充满情感的故事,促人深思,给读者荡气回肠之感。其三,作品重新包装出版。这是2004年长篇小说市场的一个突出的新现象。比较典型的如王跃文的《朝夕之间》改名为《西州月》出版招来骂声一片;还有老村将《骚土》交由书海出版社重新出版,并召开作品研讨会为自己作品正名,以雪十年前的“格调不高”之耻;此外,曾因《沙床》引来一片哗然的葛红兵也将《我的N种生活》交给南海出版公司重新出版。尽管人们对这种情况的看法不同,但仍表示了某种理解,反映了某种出版和阅读走向。其四,人物形象的新典型。2004年的优秀长篇小说中塑造了一批比较成功的、性格与命运、思想与艺术并进的新形象,而且,依据生活本身的复杂性和多样性,这些形象大多是生活中最平民化的代表,或是现实社会中使命意义的承载者。作家们创作的灵感几乎全部来自于他们非常熟悉的生活,他们机智勇敢真实地面对生活,摒弃冷漠与麻木,恪守作家为人本真的勇气与操守。因此,那些人物形象有着前所未有的社会良知和爱心,浑身散发着迷人的辉煌魅力,深深地感动着读者。其五,受众广泛的新环境。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由于市场经济的冲击,文学发展受到了一定影响,遭遇了一些挫折,读者萎缩,刊物减版,作品难遇知音,这方面深深伤害了文学自身,也使读者和作家的感情彼此隔离。但在2004年,我们发现了一种很让人振奋的现象,就是很多优秀作家都在努力寻找和确定各自特殊的受众,在文学创造的大背景下,他们立足本土,充分利用和发挥中国的人文智慧,坚持自己的文化身份独立不依地写作,作品得到了读者的真诚欢迎。这是很多年来都难见的可喜现象。
  开放的现实主义成为了2004年长篇小说的主流,虽然创作方法依然是真实、历史、具体地反映和描写发展中的现实,但创作观念却有着新的变化,更多以当代意识关照现实和历史,又吸收其他创作潮流的优点和长处。大体盘查本年度出版的一些比较优秀的长篇小说,我们可以看到,它们涉及社会的各个领域,无论写现实还是写历史,都用新的观念给以审视,展现丰赡的社会生活与多彩流变的人生图景,并且,相关创作方法的借鉴与融汇,使许多严肃的作家进行了以现实主义为主体的多样化尝试,激发了自身的创作热情,思想与艺术质量得到了很大提高。2004年刊登长篇的几乎所有文学刊物,都把最多的篇幅提供给了现实主义,发表了一批水准很高的作品。以我粗略地阅读,我认为,2004年出版发表的长篇小说中,比较出色的代表性作品大致有这些:黄国荣《乡谣》、孙惠芬《上塘书》、张欣《深喉》、周梅森《我主沉浮》、阿来《随风飘散》、王蒙《青狐》(补篇)、董立勃《静静的下野地》、范稳《水乳大地》、方方《落日》、红柯《大河》、刘庆邦《平原上的歌谣》、刘维颖《水旱码头》、雪漠《狼祸》、范小青《城市表情》、何申《田园杀机》、姝娟《红尘芬芳》、陈可非《天啸》、格非《人面桃花》、刘心明《无字的情歌》、王海鸰《中国式离婚》、王刚《英格力士》、于卓《互动圈》、姜戎《狼图腾》、卢新华《紫禁女》、徐小斌《德龄公主》、徐坤《爱你两周半》、尤凤伟《色》等。数字虽然枯燥,但它显示了2004年长篇小说出现的颇为壮观的景象,也再次证明了不少作家创作上的爆发力。这些比较优秀的作品,没有作家以往创作的重复或综合:也没有有意迎合主流文化或者社会时尚而刻意编造的故事。作家们都采取了以个人方式来理解世界的立场,参与当下社会的精神构建。
  作为一个批评者,也许我的主观性很强,但我尽量理解和还原这些作品的特点。我只是更多地站在一个批评者的角度与立场,把这些作品里的隐约可见的创意性因素发扬出来,希望作家们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激情被进一步挖掘。与此同时,也想说明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这些作家们靠自己的辛勤劳作,靠自己的文学贡献,已经很有资本与自信排在2004年长篇小说或者说文学创作的年度人物榜上。它让我们看到当代文学创作的现实主义成就的时候,也使我们感受到了真正的作家人文精神,更会带给人们对创作与理论问题的相关思考。下面我将通过对三部作品的简单分析来印证这些看法。
  《乡谣》是2004年一部广受专家学者和农村读者喜爱的长篇农村题材小说,是黄国荣酝酿二十余年写成的作品,是一部关注农民艰辛、关注农民不屈奋斗与微小成功的作品。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民问题是中国的根本问题,中国政府历来强调加强农村建设、发展农业生产。作者深怀对父老乡亲真挚的爱,全面体察中国农民的种种生存真实,以异常丰厚的生活积累塑造中国农民的典型。作品超越了普通农村题材作品的写作范式。机智地写出了农民的辛酸、创业,也写了他们的智慧,用深切的人文关怀理解他们的生存坎坷。作品中汪二祥是很多年来都没有出现的中国农民非常成功的文学形象。他的奋争、追求和顽强的生命意志,代表了当代中国农民的新形象。作品以深刻的思想内涵与高度负责的社会精神拓展了农村题材书写的新领域,其中少见的独特乡村经验为人们提供了认知当代中国农村的崭新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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