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日常生活叙事电视剧:走向日常生活的审美呈现

作者:张 晶 熊文泉




  在某种意义上说,日常生活是与政治生活相区别的作为大众的一种社会实践方式,具有意识形态属性,蕴含有美的基因。约翰·费斯克将日常生活视为普通人对抗将他们纳入其中的社会秩序的一种实践,与“消费主义”、“购物广场”、“妇女解放”、“从属者权力释放”、“微观政治环境”等紧密相关。但是,随着电视传媒与数码科技的广泛应用和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日常生活的这些属性急剧膨胀、异化,形成了一些新的生活方式、新的情感诉求以及新的思想观念。日常生活叙事电视剧不仅见证了日常生活的这些变化,而且向人们奉献了一大批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优秀作品,丰富了荧屏,也净化了荧屏。
  
  一、日常生活叙事电视剧的兴起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就是这样把无数向往美好生活的人领进他的纯美世界的。自《渴望》始,中国电视剧的“日常生活的审美呈现”之旅,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到《浪漫的事》的。
  1980年中国电视剧复苏以后的第一个十年里,尽管也涌现出《凡人小事》、《蹉跎岁月》、《京都纪事》、《篱笆·女人和狗》等探索“通俗化”之路的优秀电视剧,而中国电视剧的通俗美学品格并未获得普遍承认,仍偏重于政治化叙事或精英独白式反思。1990年,“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的50集电视连续剧《渴望》引起万人空巷的收视热潮,日常生活剧的创作初露端倪。虽然还带有挥之不去的伤痕思绪、故事情节简单、结构俗套及人物形象扁平化等不足,但该剧的确意味着中国电视剧在通俗化生产观念以及具体的生产方式方法的创新方面有重大突破,被称为第一部“室内剧”。这里没有政治任务,也没有居高临下的立场,只有刘慧芳、王沪生、宋大成、刘大妈、王子涛等剧中人的日常生活,且与广大民众现实的日常生活发生了深刻的互动。标志着日常生活剧开始“结庐在人境”。接着《编辑部的故事》、《过把瘾》、《外来妹》、《嫂子》、《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牵手》、《静静的艾敏河》、《刘老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激情燃烧的岁月》、《空镜子》、《当家的女人》、《结婚十年》、《中国式离婚》等数十部优秀作品,贴近此时此地的民众日常生活,将我们一次次拉回到活生生的“此岸”生活实境,对中国电视剧“尚武行侠”、“戏说历史”、“警匪传奇”、乃至“哈韩哈日”等不良倾向作了一次次有力的反拨。
  至2004年正月,《浪漫的事》于中央一套的播出,日常生活叙事剧终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该剧在阐释日常生活的开放性、丰富性、复杂性以及女性叙事性方面独树一帜,堪称日常生活叙事剧史上又一里程碑式代表作,让我们收获了“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审美享受。
  近年来,文艺界甚嚣尘上的“作者死了”、“作品死了”、“读者死了”、“消费文化”等一系列现象,使“日常生活”这个本来平平常常的词竟然也“审美化”起来,艺术与日常生活的界限日见消弭。作为亿万中国电视观众的“文化娱乐正餐”的电视剧,自然也深受影响,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所谓的“豪华风”、“滥情风”、“戏说风”等不正之风,所谓的 “躲避崇高”、“颠覆中心”、“身体美学”、“欲望化写作”、“狂欢化游戏”等不良审美趣味正是这些变化的曲折反映。这大有与当代西方各种反传统的社会思潮“里应外合”的嫌疑,当警惕之!
  在西方,这类日常生活的深刻矛盾早已进入了许多文化批判者的法眼,法国的让·博德里亚尔看到了日常生活是“永久性的被消费暴力来维系”的“消费地点”。现实已成为“现实秀”,艺术也不过是“虚拟的”东西或“生活的短路动作”,由此产生“对美学的毒化”,“是一桩完美的罪行”。德国的沃尔夫冈·韦尔斯则惊呼,在日常生活中,现实性在“持续的失重过程”之后,游戏性“扩展到我们日常的现实”。
  中国的市场经济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有计划有步骤的综合改革,中国当前的市民社会的日常生活形成了多元多层的文化场域和意识形态格局,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截然不同。从日常生活的主体结构上看,我国仍处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初级阶段,先富地区与其他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差异较大,各级先富阶层与广大待富的民众之间也拉开了心理、情感、道德伦理以及生活时空的距离。从意识形态生成角度来看,我国市民社会与消费文化的兴起,一方面深受国家意志的强力引导,另一方面又不可能不接受市场自身发展规律的调节。
  立足于满足大众的审美需求的中国电视剧的生产,是一种特殊的艺术生产活动,不能没有审美理想,“艺术对象创造出懂得艺术和能够欣赏美的大众”,“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从艺术生产为第一性地位来说,日常生活叙事电视剧对现实时间、现实生活进行深度考察,以发见或赋予日常生活意义为审美思维中心,对于当下不完满的消费社会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车尔尼雪夫斯基明确地说“美是生活”。是说美存在于现实本身之中,除了现实生活不存在能够产生美的任何其他源泉,艺术美也是由生活美决定的。美又是动态的,要在创造中才能永恒,一旦某种美被固定、被复制、被电子化传播,甚至被标准化批量生产,它也就完成了使命,失去了生命力,正所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不美已”。新的日常生活会与“旧美”不断交换“意见”形成“新美”。前者不仅是后者的源泉,还是后者得以存在的支点和归宿,美本身并不是目的,使日常生活得以审美提升才是最终的目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日常生活与艺术就是一对同分异构体,美是它们的元素。在回答“谁的日常生活怎样审美化”这一问题上,重读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尤其是毛泽东关于文学艺术的源泉及服务对象问题的分析——仍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毛泽东认为人民生活与文学艺术“两者都是美”,前者虽是自然形态的粗糙的东西,但较之后者“有不可比拟的生动丰富的内容”,是后者的“唯一源泉”和“丰富矿藏”,一切优秀的文学艺术遗产可以“作为我们从此时此地的人民生活中的文学艺术原料创作作品时候的借鉴”。“我们的文艺应该是为人民大众的”,毛泽东时代的人民大众是占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人、农民、兵士、城市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今天,只要透过那弥漫在城市夜空中的霓虹灯广告,拨开由各种媒介谋划的消费主义文化迷雾,我们所见的依然是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工薪阶层工人与知识分子、新兴的第三产业劳动大军等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所以,我们既要认识到传统的审美思维定势在今天已变得捉襟见肘,无法解释许多新兴的艺术种类和审美活动大众化现象,又要全面地看待中国的实际国情。
  
  二、日常生活叙事剧:对日常生活的审美呈现
  
  何谓日常生活叙事电视剧?有哪些美学特征与现实意义?日常生活具有“真实的”、“中间的”、“冲突缓和而散乱”、“重演”、“目标模糊”、“以没有事件为基础”等自然特征,这种“波澜不兴”的日常生活现实零散地包括:男人和女人的行为、思想、情感、梦幻。相对而言,日常生活叙事剧是要集合生活中的美加以审美呈现,具有“虚构的”、“集中”、“冲突激烈而持续”、“以充满事件为基础”、“摹仿生活”等审美特征。11
  杰姆逊认为形象、照片、摄影等机械复制品都是“类象”——没有原本的东西的摹本。所谓的“摹本”就是对原作的模仿,原作有真正的价值,摹本的价值从属于原本,它们都是人的创造,而类象则不像任何人工的作品,只是一种幻想。12《戏说乾隆》、《还珠格格》、《春光灿烂猪八戒》、《流星花园》、《玉观音》、《一米阳光》等剧就是“没有原本的类象”,尽管“类象”也有一定价值,但我们也要看到,这类文化产品迎合甚至挖掘人们潜意识中对“反抗传统”、“绝对自由”、“语言游戏”、“身体游戏”、“变态情感”等另类奇观的探险欲,有制造某种不真实的幻觉时间的倾向,当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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