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戏剧创作的歧途与没落

作者:傅 翔




  1、没落的实质
  
  在这样一个时代,戏剧已经牵动了太多人的心,太多人关注它的命运与危机,太多人终其一生与其同喜同悲,也太多人仰其鼻息得以维生,却独独没有人掏自己的腰包进剧场,更没有圈外的人为戏剧摇旗呐喊。戏剧已经真正成为圈内人自娱自乐的一门艺术了。不管圈内还有多少人抱着多么远大与不切实际的幻想,戏剧的没落都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种“圈内热,圈外不热”与“台下不动,台上乱动”的局面正好印证了这么一个事实,那就是戏剧确实走入了一个相对衰落的时期。衰落时期的特征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守旧强于创新,研究多于创作,呼吁大于实干。而在现实中,锣鼓声息,大家都不知道在哪还能看到那古老而遥远的戏剧。在城市中,人们不知道剧场在哪,更不知竟还有戏剧演出;而在农村,那热闹的锣鼓声也大都偃息多年,走村串户看社戏的局面也大多难得一见。现实就是如此,虽有少数几个沿海较发达地区民间戏剧依然呈现出一派红火景象,但我依然认为,戏剧的衰落是一个大的趋势,民间局部的红火与个别都市的暂时热闹都不可能造就戏剧的再度繁荣。这就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回忆可能在某个时刻会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但他终将回到现实,要面对着更多现实生活的问题。在我看来,戏剧已经成了许多人的一种记忆,一种文化与童年的美好记忆,哪一天人们突然有闲暇有富余坐下来慢慢品味,那也就是它重新获得短暂红火的时候,至于再度繁荣,那除非让每个人都永远活在回忆之中。
  对于此,许多专家并非缺乏清醒的认识,如魏明伦所说:“戏剧不可能再发展到主流文化,要保有一席之地,靠养。”又说:“……世界戏剧时代已经不是莎士比亚的辉煌时代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变了,成了以斗室文娱和居室文娱为主,以广场文娱为辅的时代。”戏剧评论家马也同样认为,今天这个时代是一个不需求或不怎么需求“真正的艺术”的时代,是一个背离了艺术精神,尤其是悲剧精神的时代。毛时安则对这种景象充满忧虑,指出斗室文娱是我们民族文化发展的耻辱,而不是光彩。并认为目前的舞台艺术就像文艺界的卡拉OK,自弹自唱,自拉自唱,自演自唱,似乎和今天的老百姓没有太大关系。显然,戏剧的危机与衰落并非空谈,关键还在于,许多圈内人都不能跳到圈外来仔细看一看,戏剧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这真是应了一句古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倘若我们都能不只在圈内发高烧,而抽身出来看一看,那我想,这对于戏剧的创作与发展都是很有益处的。
  一味地坐在井底,大谈天有多宽,这个寓言大家都已烂熟,遗憾的是,我们今天却还有许多这样的“井底之蛙”。在戏剧界,这点表现就更为明显。戏剧的衰落已是事实,可我们都在大谈戏剧的再次辉煌,大谈戏剧为何危机,这岂不都于事无补?遍览专家们的言论,危机的原因也大都众说纷纭,无法形成共识也不可能形成共识。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又何必非折腾出个子午卯酉来?在我看来,戏剧的衰落业已造成,我们所能做与所不能做的就当一分为二,所能做的努力去做,并把它做得更好;所不能做的就由它去,不必争论,也不必勉为其难。
  在这样一个时代,大家都习惯于张望,习惯于浮躁,就是不习惯于埋头苦干,不习惯于做一些本职的工作。我们找一些问题的根由也大都是隔靴搔痒,进入不了实质性的探求。对于戏剧,我一个很深的感受是,我们太过于放纵自己的欲望,太轻而易举地降低了我们审美的标准与尺度,对剧本如此,对舞台亦是如此。而在剧本与舞台两者之间,我们又太容易于左右摇摆,往往轻易就抛弃了对剧本的严格要求而向舞台投去过多献媚的眼光。不用说“一剧之本”的言论岌岌可危,就是“有剧无本”也大可站立得住。这实际上就是当前戏剧面临的最大危机,这危机的根源就在于我们的观念与思想,是我们的思想的贫乏造成的。
  这种观念的产生是与我们思想的贫弱密不可分的,正是因为我们思想的乏力与乏味,怯懦与虚无,我们更愿意追逐技艺的翻新与眩目的舞台。然而,正如有评论家指出的那样,翻开艺术史,凡是“戏保人”的剧目,常演常新,经久不衰,老而弥新。反之,凡是“人保戏”的剧目,则人去而戏亡。而只有那些不因换剧种剧团和演员而失去它的华美的精品剧目,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保人”之戏,也只有这样,其文本才可传世,才有望在若干年后成为经典。面对着舞台艺术举步维艰,老艺人相继逝去,剧种生存岌岌可危的状况,听听这话也许不无益处。
  确实,形式与技巧都容易过去,它满足的也更多在于眼目的欲望,而不是心灵的需求。能够给人长久生命的必然是内容与思想,是那“一剧之本”给人的启迪与震撼。古代的表演技巧与形式我们已不可全见,特别是元杂剧的舞台原貌,谁又曾见过呢?但我们却在保留下来的剧本中读到了精义,知道它们讲述的悲哀与叹息,愤怒与控拆,欢喜与幽默。
  形式与技艺容易随时间流逝,内容却常因此历久弥新。关注形式与技艺创新的同时,我们是否意识到,剧本创作已经停滞不前多年,不仅题材太过老旧,缺乏新意,而且对现实的反映也有着诸多的无力与空白。
  
  2、思想的贫困
  
  这种创作的严重滞后已经不是一两年来的问题,翻开精品剧目的名单,有一个事实非常清楚,那就是80年代与90年代初的作品占据了主流,而这些作品的主题与内涵又大多略显老旧。第一届的《宰相刘罗锅》、《贞观盛事》、《陆游与唐琬》、《商鞅》、《贬官记》自不必说,就以这一届的初选剧目而言,如《膏药章》、《班昭》、《变脸》、《胡风汉月》等,就无不存在着或多或少这些方面的问题。正如专家们坦言,十大精品剧目没有一台反映当下的现实生活,而且与古今中外经过历史检验的经典艺术作品还有或大或小的距离。
  这实际上已成为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遗憾的是,我们常常被成绩所迷惑,却不知这个问题有多么严重。我有一个粗浅的观点很能道出其中的实质,那就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戏剧是走在小说前面的,无论是技巧的创新,观念的变革,还是思想的深度都是如此,可到了90年代甚至今天,戏剧则远远地落在了小说的后面。不论是反映现实生活的深广上,还是技巧与观念的革新上,都是如此。
  这真是一次无奈与失望的回顾,这回顾也因此让我们看清了一点,那就是思想的活跃与否是相当紧要的,对于创作而言,就更是如此。回想80年代与90年代初期思想界的那种活跃与朝气,我们就知道创作需要什么了。确实,当我们的思想都已昏昏欲睡,无意于为这个时代与眼前的生活思考时,我们的贫乏已经到来。金钱与物质的权势由此替代了高贵的头颅,我们在权势的淫威下亦步亦趋,乐而忘返。
  这也就是我们当下的生存现状,大家只对金钱与富足的生活感兴趣,只对如何生活得更好与如何便捷地获得享乐着迷。说白了,大家挖空心思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如何更好地“吃喝玩乐”而已。思想已经停止,一切停留在生活的表层,现实因此变得遥远。乏力的感觉是如此深地包裹了我们的心,以至于我们对现实生活常常处于无力把握的状态。我们进入不了生活的深处,我们找不到生活的坐标,我们懒于思考一切的事物与现象,我们活着形同没有活着。
  由于过分着迷于追求那些唾手可得的物质与享乐,我们肉体的欲望被无限放大,人活在欲望之中,精神被放逐。这样的后果也就是麻木与无聊,是那极度乏味的无奈与绝望,人仿佛成了空心人与稻草人。
  在戏剧创作中,这种状况俯拾皆是。剧作对现实生活的乏力感已经成了一种流行病,而乏味则正好指涉了当前戏剧创作的整体病症。如今的戏剧确实都或多或少地给人这种拂之不去的印象,这其中的根由已经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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