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傻子
作者:资 皓
我叫王富儿,可是村里人都叫我王傻。我问娘,娘就说:“我们富儿哪傻呢?别听村里人乱叫,富儿聪明得很。”我信娘的话,因为娘从来都没骗过我,她每次说晚上有肉吃,就一定有肉吃。每次村里有人叫我王傻,我就喊“我叫王富儿!”他们就一阵哄笑,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我不过是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们,我觉得他们才傻呢,连我的名字都叫不清。
阿强是我的朋友,住我家隔壁,虽然他也叫我王傻,但他真的待我好。有一次阿强吃冰棍,我在他身边瞅得眼馋,他吃完了棍上的东西,将手上那黄色的小棍儿递给我,“吃吧!”我就把棍儿放进嘴里,呵,是甜的呢!阿强说:“你嚼嚼,可香哪!”我嚼了一下,木头的味道,我当然知道木头是什么味道了。我想,阿强真傻,吃木头还说香!阿强身边的孩子却一起起哄,“王傻儿吃木头!王傻儿吃木头!”阿强回头吼他们,“叫啥叫呢!要看就好好看!”我不知道阿强说要看是看的啥。这时我听见娘在叫我回家吃饭。回家之前,我听见阿强对那群孩子说:“我叫王傻儿吃木头你们都看见了,你们一人给我一颗糖。”我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其实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比如太阳晚上为什么不出来而星星晚上才出来,我问过娘,因为娘什么都知道,娘告诉我太阳晚上不出来是因为白天站了一天站累了,星星晚上出来因为星星调皮,晚上才出来玩,白天在家睡觉,我信了。
我没有见过爹,人家孩子除了娘还有爹,我只有娘,我没有觉得只有娘有什么不好。娘有一次给了我一块饼干,村里有小孩要抢,我不给。他们就在旁边喊“捡来的野种!捡来的傻子!”我听不懂,我也不去想他们说的什么,娘说过有些人说话不用听的。我将饼干吃光,还舔了舔手指,那些小孩就往我身上扔石头。
我会游泳。夏天的时候我会去河里抓鱼,每次我抓到一条鱼就会扔到河岸上。很多次上岸以后岸上却没有鱼,一条也没有,我就只得把手上抓着的鱼带回了家。每次娘见我拿鱼回来,她都会拍拍我的脑袋,“富儿长大了,乖!”
去年夏天,有一辆可漂亮的小车开进我们村的河里去了。车里的男人游了出来,大叫:“我老婆人还在下面呢!”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是塔,娘说的,我不知道造塔有什么用。娘还说,你要是看见有人有危险,你能救就救,会有好报的。我于是跳下河去把那女人救了起来。等那女人醒了,她看到了我,一把抱住我,“生华,是你对吗?生华,十一岁了是不是?怎么不叫妈妈?”“我叫王富儿!阿姨!”我看见我娘随着人群过来了。“娘!救我!”那男人就拖住了女人,女人松开了我。那一男一女跟着娘去了我家,娘让我出去多逛逛,我就到山上逛了一圈又一圈,天黑了才回村。一到村口,阿强就拉住了我,“你小子命好!城里亲生爹妈要带你回去吃好的喝好的呢!”我听不懂他的话,“我要回家了,不然娘会担心的。”我往家里走,家里有好多人。我听见娘说:“他要走,我不拦;他不走,我养。”那女人对我说:“生华,我们去城里过好日子去好么?”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娘说过有些人说话不用听。我不知道生华是谁,该跟我没关系吧。“娘!我饿了。”“生华!”那女人拉住我。“娘!我饿了。”“饭在厨房。”娘说,“吃完了娘给你说点事儿,快点吃!”“哎!”我说,我甩开那女人的手去厨房吃饭去了。我吃过饭,用袖子抹抹嘴走出来,娘拉我坐在她身边,“富儿,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我问:“什么是亲生孩子?你不是我娘么?”娘说:“富儿,你是我从村口捡回来的。”我说:“娘,那我不就是你的了。”娘抹了一下眼泪,“富儿,你亲生爹妈要带你回城去吃好的喝好的,有小车坐,有书读,你去么?”“娘,你说什么啊!”我真的不明白,“我现在不是跟娘在一起么?有什么地方好去的。”后来,娘让我跟那女人去住几天试试,不舒服就回家。城里确实漂亮,可是我想娘,我就往家走,走啊走啊,城里的街道太多我绕不清。有一个戴大沿帽的叔叔问我住在哪儿,我对他说了娘让我背了三天才记住的地址,大沿帽送我回去了。
我现在跟娘住在一起,那男人和女人来过两次就没再来了。村里人还是叫我王傻,还说城里有富爹贵娘我不去,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