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李清照的人杰价值观

作者:王建林




  在悠久的中华民族文明历史长河中,英雄豪杰可谓灿若群星,光芒闪烁。由于长期封建制度的压迫,杰出的女性又廖若晨星,屈指可数。而宋代作家李清照的名字一直为人瞩目,令中国妇女乃至炎黄子孙都引以自豪。李清照以超逸的才华和卓越的文学成就,创制出“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的易安体(杨慎《诗品》卷二),奠定了她在诗词史上的独特地位。有人说:“妇女能词者,代有其人,未有如易安空前绝后者。”(陈延焯《云韶集·词坛丛话》)有人评价她“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三)。李清照以高尚的情操气节,风神气概以及其对“人杰”的景仰崇拜追求的非凡思想品格而光彩照人。
  她在诗作《夏日绝句》中写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李清照首先把“人杰”概念上升到人生观的高度理念,高调宣示对崇高人生的追求。以对项羽宁死而不愿忍辱偷生的英雄行为的热情礼赞,讽刺和批判南宋统治集团苟安偷生、毫无气节的奴才相,表明反对投降、主张抗战的政治主张。这里且不论
  这种爱国主义思想所流露的英雄豪气,单是“生当作人杰”的理想人格追求,就足以光耀千秋。人们对“人杰”的理解一般侧重于评价人具有某种特异的才能或品德。如《文子·上礼》上说:“行可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谨守约,廉可以使分财,作事可法,出言可道。人杰也。”这六项标准都是在才能与品德方面对“人杰”的规范。
  作为一个社会人,才能与本领固然重要,但人生观、价值观更为重要。它是人的立身之本。李清照把“人杰”的含义升华为人生观,认为人活着就要做顶天立地的大写的“人”,不苟且,不偷生,活的正正派派,轰轰烈烈,于国有利,于民有益,于己有道,即使死了也要像屈原所说的“身既死兮神以灵,予魂魄兮为鬼雄”。当面对生与死抉择的关头,也应像项羽那样“舍生取义,取死保节,不因苟活而自辱名节。”项羽不愧为一代英雄,他创造了惊天动地的英雄事业,他虽最终因失败而壮烈地赴死,但他完整地保全了自己的气节,保全了豪气长存的英雄美名,。这便是李清照“至今思项羽”的内在动因,也正是李清照赋予“人杰”的新内涵和最核心部分。它深刻昭示了她的生活理想,人生哲学,为人处世的准则,表达出她安身立命的人生观和人生追求。
  以“人杰”作为追求取向的李清照,自然不是那种胸无大志、浑浑噩噩、无所作为的庸人,恰恰相反,她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勃勃的雄心壮志。在具有苏辛风格的《渔家傲·记梦》中写到:“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去取三山去。”这里,她化用屈原《离骚》的“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著名诗句,抒发自己热烈追求理想的情怀;又化用杜甫“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句表达自己并不满足于做几句惊人的诗句,而是有更宏伟的抱负和追求;她借用庄子《逍遥游》的典故,以大鹏自喻,比喻自己要像大鹏鸟那样远举高飞,表达自己追求的是能够“击水三千里”扶摇而直上九万里的鲲鹏之志。
  从李清照所推崇和敬重的历史人物来看,不仅也表明了她的理想和抱负,决不局限于文学事业上的成就与贡献,而且更深层地表现出她对“人杰”理想的人生态度。她深深思念并赞美不肯过江忍辱偷生的“人杰”项羽(《乌江》);她颂扬至死非汤武薄周孔、坚决反对司马氏篡汉的稽康(“所以稽中散,至死薄殷周”《咏史》);她对身处困境而壮志犹存,希望施展自己才力的杜甫倍加爱怜(“少陵也是可怜人,更待明年试春草”《绝句》);她追念和称颂出将入相历事三朝的王导和始终不愚忠于晋王朝的刘琨(“南渡衣冠少王导,北来消息见刘琨”《断句》);她更以女扮男装代父从军拼杀疆场凯旋而归的木兰为标榜(“木兰横戈好女子,老矣不负志千里”《打马赋》)。这些充分表现出李清照对历史人物的颂扬,固然是在鞭挞南宋王朝中投降派的懦弱无能,同时,在这些人物身上主要是寄托了自己的“人杰”理想人格。推崇壮志凌云的英雄人物,正体现了李清照自己为国家社会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李清照虽出生于上层士大夫家庭,但她并不甘于庸庸碌碌地虚度自己的年华,而希望在事业上有所作为,有所成就。李清照生活在中国历史上北宋末南宋初的最为黑暗的时期,此时正是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斗争异常尖锐的时代。金族政权的疯狂侵略和北宋统治集团内部投降派的妥协退让,使人目睹到的是战火纷飞,尸横遍野,山河破碎关乎民族存亡的悲惨现实。这一切都加深了她对外来入侵者的仇恨和对昏庸的宋朝统治者的蔑视。国仇家恨凝聚于胸,激发了她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感情。她是一个豪迈、洒脱、有理想、有抱负的作家。她始终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心系社稷安危,关心国家前途。在作品中,她或直接、或间接地抒发了胸中炽热的爱国主义激情和对人生价值取向的追求。在面对国家存亡、民族生死的大问题上,她尤其表现了对“人杰”应具有的高尚气节的追求。如她对危害国家安全,破坏祖国统一的金贵族视若寇仇,她揭露虎狼般的金贵族的侵略本性的“夷虏从来性虎狼”,诅咒侵略者很快就要死亡的“佛狸定见卯年死”(《打马赋》);她无情地讽刺宋高宗早已不惜用大量的土地和玉帛去换取苟安的卑鄙心理:“土地非所惜,玉帛如土泥。”
  在《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的下片云:“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用“故乡何处是”表达对醉生梦死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的血泪控诉,表达自己漂泊他乡的深切哀痛和怀念故国的无限深情。在《蝶恋花·长安》中云“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取长安道”,用“长安”象征故国,表达词人梦萦古国的满腹愁情。在《南歌子·天上星河转》同样把怀念故国、伤感时事的感情倾注出来。李清照并非只写自己的悲愁哀怨,而是鲜明的表现了坚贞不渝的民族气节。而对危害祖国的人和事,深恶痛绝,与此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是她合理的忠君爱国思想感情。可以说爱国主义思想感情是她“人杰”追求的重要动力和组成部分。
  李清照崇尚“人杰”气节,不仅在政治理想上,而且在文学上也有独立的见解和鲜明的主张表现(《论词》)。她不苟同于他人,也不崇拜权威,而且她争强好胜,博闻强记,兴趣博雅。她颂扬咏菊能手并以兰菊自喻的屈原、陶潜(“细看取屈平陶矣,风韵不相宜”《咏白菊》)。这赞菊颂菊,正是以菊的孤高不凡自喻;她赞颂屈陶,正是以屈陶的典范为人相称许。她酷爱梅花,她盛赞梅花的坚贞不屈和一尘不染。虽在严寒的冰雪中,却是“寒梅点缀琼枝腻”,“玉人浴出新装淡”,如荷花出瘀泥而不染。“此花不与群花比”,的确卓尔不群。这里托物,抒情,言志,正是李清照的人生追求和其光辉人格的真实写照!
  李清照以诗词言明志趣,把“人杰”的意义升华为人生观,价值观的高度,升华为崇高理想、高尚的人生境界。她洒脱不羁,孤高傲世,独树一帜,群芳四溢。她对“人杰”的宣言、追求和实践,不仅以才华和文学成就奠定了其诗词史上的独特地位,而且在诗词中生动地完成了她做为中国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女杰”形象塑造,体现了她光彩照人的人格魅力,使她的文学作品和独立的人格形象融为一体而光耀千载。
  王建林,河南南阳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