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蔡飞跃《白园滋味》的“味”
作者:罗齐梅
一、“水泥森林”和“精神榕树”的转换
蔡飞跃是一位出生在到处生长着榕树的闽南地区的散文作家,同时他的职业是建筑领域高级工程师。用作者的话说,他是在“水泥森林”中构筑自己的一片“精神榕树”的天空。他既不是天生的作家,也不是专业的作家。可是,他又是一位很有成就和特色的作家,深受读者喜爱和关注的作家,这是“精神榕树”的力量使作者焕发出甚至比专业作家更大的热情和爆发力。作者在《回眸笔耕田园的裂痕》中略微提到了自己从喜爱文学到创作文学的经历,“自七虚岁启蒙,我对书籍便有特殊的兴趣,那些冠如巨伞的榕树就是顶好的‘阅览室’。我经常在树上与小人书、通俗读物里的古今中外名人进行情感交流,四周协奏着一片蝉声与鸟鸣。”作者的“精神榕树”伴随他在文学的海洋中一起生根、发芽,并长成参天大树。这是一棵从枯燥、机械的“水泥森林”中抽身而退的精神大树。然而,作家要写出好作品,离不开生活、丰富的人生阅历,从某种意义上说,“水泥森林”的世界正是其“精神榕树”成长的养料。《白园滋味》中,作者所到之处多是因工作出差的机缘,因而,作者在构建人类的身体栖息地的同时,也苦心经营着人类灵魂的栖息地。作为业余作家,除了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外,还需要一份痴心。蔡飞跃就是本着一份对文学的痴心,把自己十几年来写成的文字结集成他的第三本散文集《白园滋味》,带给读者一片感动的空间,留给自己一份痴恋的证明。
《白园滋味》是一部质朴自然、感情真挚、内蕴深厚的作品。共分三部分:寻味泉州、吟味陈迹、赏味神州,包括四海萍踪、人生杂感,山水风物。看似平淡无味的题材,在作者的笔下别出心裁,读后让人耳目一新。从中我们感受到具有蔡氏特色的散文之“味”,总的说来,可概括为情味、意味、诗味。
二、解读《白园滋味》的“三味”
(一)情味
人们常常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千愁百绪只为一“情”字。可见,情感对人的震撼力比任何力量都来得直接巨大。散文创作也是如此。没有情感的文字,就如缺少了阳光雨露的鲜花,枯燥而无力;缺少了情感的创作,犹如无病呻吟,少了艺术的感染力。“情”是文学永恒的魅力。蔡飞跃散文不管是追寻历史的地域性散文,还是触摸烈士忠魂的悼亡散文,抑或游历城乡山水的游记散文,丰富而复杂的情感总占主导地位。“情感的尘埃飞入我的双眼,泪水湿透一叠纸巾。”蔡飞跃就是这样一个情感真挚的生命叙述者,他真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所感、所思、所爱、所憎,没有丝毫的矫情,质朴的叙述中透露出眉宇间的豪迈和正气。
读蔡飞跃的散文,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这样一个念头:散文中的蔡飞跃,就像大自然中绿色的草原,呈现自然的本色,敞开的状态,没有任何包装,有一种不管不顾不吐不快的男人本色。
在散文创作中,仅有饱满的真情实感还不够,不能缺少真知灼见。
蔡飞跃不论是写历史的陈迹,拜谒圣贤先烈的陵墓,抑或游历国内外的山川风物,无一不饱含丰富的史学知识、浓郁的文化底蕴、美丽的风俗特色。当我们沉迷在他独特的艺术世界的同时,作者将自己深刻的洞见也融入在了其娓娓到来中,让人唏嘘,掩卷沉思,让人充实。《行走的宫殿》用史实再现了隋炀帝文韬武略打下天下又荒淫奢靡丢了天下的荣辱半生;《智者的建筑》巧妙的穿插了建筑专业知识,开阔了读者的视野。作者努力挖掘知识背后浓郁的文化底蕴,并用现实精神感悟一段历史。《一个人与一座港》里,作者客观而理性的评价了这位在传统文化里被误解“失节”的英雄——蒲寿庚,“正是由于蒲寿庚的出现,才使中国保住了一座港口!浦氏所秉持的那种顺应时代的务实精神,无疑为保持泉州港的繁荣与稳定,逐步成为闻名世界的泱泱东方大港,起到了他人无可替代的关键性的历史作用。”蔡飞跃还善于在历史的、现实的、未来的广阔文化视野中认知和感悟史实。
(二)意味
“意”指意图、意义。一般说来,作家的创作动机有两个:一是宣泄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二是启迪社会,对人的终级关怀的关注。蔡飞跃通过创作具有地域文化特色和个性人格特征的散文,宣泄了自己不吐不快的创作冲动,更重要的是作者试图通过写作的方式,观察自然,体验世态人情,从而将这种体验和对生命的思考上升到对生存意义的追求。蔡飞跃选择融叙事、抒情、议论为一体的散文样式,塑造着创作主体自我的新形象,提升主体自我的生命质量,用其人其书带给读者以启迪,引导人们对都市欲望之外的真善美的追求。
蔡飞跃散文中的“意”首先体现在他的忧患意识中,忧患是一种如覆薄冰的勇气,是一种细致周到的未雨绸缪。文学活动是一种高尚的精神活动,作家的使命感不是来自外在的政治强制或利益诱惑,而是心灵受到社会现实的触动,爆发出来的一种愿望与冲动。作者将自己的生命意识、使命意识与社会现实融合,于“忧愤”中写作,于“沉思”中感悟,作家的使命感使散文增添更深厚的人文关怀气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所表现的忧患意识有的是从历史残留的废墟而入,有的是以先烈作为精神导游,有的是从生活中细微的小事有感而发,赋予历史、现状、未来浓郁的忧患色彩使命意识,将读者领入对人生、人性、人的终极关怀的深深思索中。在这诸多的忧患中,作者对现代文明带来生态环境破坏的忧患最为突出。
随着经济的腾飞,工业文明的发展,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凭借先进的科学技术手段,大肆劫掠自然,损耗大自然有限的资源,破坏生态平衡,甚至不可避免地将魔爪伸向农村。面对曾经诗情画意的田园成了商品房,稻花香里的蛙鸣成了餐桌上的野味,寄寓着童年回忆的蝉音变成了“油炸蝉蛹”,作者的心隐隐作痛了。他在一系列作品中守望人类在文明进程中“遗失的美好”,呼唤人类对自然进行审美的观照,达到人与自然“诗意的栖居”。作者用讽刺的口吻批判了鼠目寸光的人们,散发出作家强烈的使命感。蝉是夏日的歌手,孩子们童趣的岁月。作者在《稀疏的蝉歌》写到“我们顶着炎炎夏日,穿着短裤,光着脚丫,手拿木棍去粘知了”的情形,那树林,那蝉音,是童年凝固的成长画面。然而童年的蝉鸣成了“油炸蝉蛹”的珍馐,使作者再次奋力地敲响了保护生态的警钟。
作家的忧患和使命意识还表现在对自我灵魂的拷问和对心灵的真诚忏悔。作者时时不忘深刻地反省自己,如在《草味的风》里:“我拷问自己的灵魂,检点自己的行为,不禁为追逐名利羞愧。沉浮尘海多年,在逍遥快活中,跑没了身上的草味,周身裹满铜臭。”
(三)诗味
蔡飞跃精心构思,刻意布局谋篇带来的散文形式美也是其散文的一大特色。蔡飞跃一直以干粗活的农人、匠人自居,作者热爱着大自然,热爱养育他的故土,因而以农人自居;作者同样钟情于自己的建筑事业,因而以匠人自居。在他的散文中处处显露出作者作为一个热爱自然热爱建筑的农人匠人的风格来。建筑艺术是一门综合艺术,通过造型给人以美感。熟知建筑的蔡飞跃也深深地体会到这一点,并将其运用到散文创作中来。评论家张炯论到蔡飞跃的散文结构美认为“蔡飞跃的散文不论写什么,都讲究结构,讲究画梁雕栋般的涂墨布影……”“形散神聚”是散文的结构特点,好的散文,都是聚中有散,散聚结合的。以《稀疏的蝉歌》为例:开篇作者以时新“油炸蝉蛹”菜肴起兴,笔锋一转,回忆起快乐的童年神采奕奕、饶有兴致地在烈日下扑捉蝉音,闻着烤蝉的香味垂涎欲滴,好一幅山村盛夏图!让读者意乱情迷,心向往之。至此,文章笔锋又一转,写起了自古文人墨客多以蝉自居,吟诗作对,境界全出!当读者正陶醉在蝉的“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之际,作者又把作者拉进了残酷的现实:蝉成了商品,桌上的一道菜。如此由俗到雅,又由雅如俗的写法,或现实、或虚幻、或回忆过去、或预示未来,突破时空界线,雅俗并存,让人似打翻了五味瓶,在形散而神聚的散文样式里遨游!有如建筑,散文的结构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美之所在!
三、总结
蔡飞跃生于1958年,正值建国近十周年时期,经历了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狂热的政治浪潮。人到中年,面对的又是截然不同的商业浪潮的冲击,人的追求只剩下了之前视之为肮脏低级的物质和金钱。这种突如其来的一波又一波的人生大风浪,像一幕幕荒诞剧真实的演绎在作者面前。然而作者并没有因路途艰辛而却步,也没有在人生浪潮中迷失方向,他始终能做到随波而不逐流,怀着一颗豁达的心和真挚的情认真而乐观地奏响生活的乐曲,永远不放弃对和谐生活、人性真善美的诗性追求,这就是我在蔡飞跃的散文中读到的。
罗齐梅,女,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