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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鲁迅的教育思想和实践

作者:邓 涛




  综合性辞书《辞海》人物词目中[鲁迅](1881-1936)一条曰:原名周树人的鲁迅系中国现代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那么鲁迅先生是不是教育家呢?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在从事教育工作。自1909年从日本回国,鲁迅先后在杭州、绍兴任教。辛亥革命后,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和北京政府教育部部员、佥事,兼在北京大学、女子师范大学等校授课。1926年8月,因支持北京学生爱国运动,为反动当局所通缉,南下到厦门大学任教。1927年1月到当时革命中心广州,在中山大学任教。
  明确提出鲁迅是一位伟大的教育家,始于1956年鲁迅逝世二十周年的纪念大会。郭沫若在这次大会上说:谁也不能忘记鲁迅同时还是卓越的教育家,一位以身作则的伟大的教育家。“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便是作为教育家的鲁迅的自画像。[1]
  任教育部佥事,提倡美术。
  鲁迅跟着南京政府搬到北京,那是1912年的事。他在北京14年,主要职务是教育部佥事(从1912年3月直至1926年8月);先后兼任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讲师。
  与鲁迅先生交往甚密的文友曹聚仁撰文指出:鲁在教育部的工作,外人知道的很少;只有他的知友许寿裳谈及鲁迅“提倡美术”。其具体业绩有:重视美育教育、培养美术师资,关注儿童美育、举办艺术展览,规范美术教育、拟写正式文件,等等。许寿裳说:蔡元培先生任职教育部长,竭力提倡以美育代宗教,因为美感是普遍性,可以破人我彼此的偏见;美感是超越性,可以破生死利害的顾忌,在教育上应特别关注。这种教育方针,当时能够体会的还很寥寥,惟鲁迅深知其原意;蔡先生也知道鲁迅研究美学和美育,富有心得,所以请他担任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主管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等事宜。鲁迅在民主教育部暑期演讲会,曾演讲美术,深入浅出,要言不烦,恰到好处。[2]
  鲁迅于1920年8月至1926年8月,在北京大学任教,系北大校徽的设计者。时为讲师的他,认真严肃的教学态度、精湛的讲课艺术、亲密的师生关系,堪称教书育人的楷模。
  “小说”一课,校方明知重要,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教员,设计为系列演讲(演讲者包括胡适、刘半农、周作人等)。直到1920年鲁迅接受北大的聘请,正式讲授“中国小说史”(那是周作人所推介的),北京大学中文系的课程方才较为完整。按照当年北大校方的有关规定,每门正式课程,都必须为学生提供即使是十分简要的讲义。教员多是一边编写讲义,一边进行教学;讲义修改后正式出版,往往便成了学术史上的重要著作。[3]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便是作者1920年至1924年在北大讲授中国小说史课程时的讲义,由北京新潮社于1923年印行上卷,1924年印行下卷。北京北新书局于1925年印行合订本。一般认为,在分体文学史中该书是最早的、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鲁迅在编写和讲授《中国小说史略》的过程中,表现出极其严肃认真的态度。他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中写道:“材料太少,研究起来很有困难的地方。因为我们想研究某一时代的文学,至少要知道作者的环境、经历和著作。”鲁迅为了编写《中国小说史略》,曾在浩如烟海的古书中搜集大量的材料,做了极其繁重的校正考订工作,付出了巨大的劳动,最后汇编成《古小说钩沉》、《唐宋传奇集》和《小说旧闻钞》。这三部书是鲁迅撰写《中国小说史略》的基本参考资料。
  当时在北大听课的青年学生,后来写了不少文章赞扬鲁迅先生的讲授法。讲授法是教师通过口头语言向学生系统地传授知识的教学方法,包括讲述、讲解、讲演三种基本方式。概言之,鲁迅讲授法内涵坚持唯物史观、讲解重点问题、注重思想教育、善于联系实际和语言精练生动等五大特质。
  深受学生爱戴的鲁迅拒绝充当“导师”。他给年轻人的最重要的告诫:“联合起来”,自己寻路,开辟新路;而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对“挂着金字招牌的导师”尤其要保持警惕。鲁迅在北大期间,还在课外用了大量的时间,指导青年学生写作,帮助学生检阅文稿,答复学生提出的疑难问题。
  鲁迅先生在大学里任教多年,具丰富的教学经验,对大学教育中的一些问题有过非人云亦云的真知灼见,现将有关内容略述如下:
  (一)论教育与社会的关系、教育与政治的关系。
  北京鲁迅博物馆副馆长、中国鲁迅研究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陈漱渝教授说:鲁迅的“人生计划”是为民族、为大众、为社会,即使牺牲自我也在所不惜:“在生活的路上,将血一滴一滴地滴过去,以饲别人,虽自觉渐渐瘦弱,以为快活”。鲁迅认为,教育不能脱离社会。因为教育是有目的的,一切剥削阶级的教育,都是为了培养它们的继承人,维护它们的阶段利益的;而革命人民的教育事业,则是为了培养革命的接班人,为广大人民的利益服务的。教育与社会密切相关。剥削阶级散布教育可以脱离社会的谬论,其用意就是为了掩盖它们压迫和剥削人民的真相。
  鲁迅还强调指出,教育不能脱离政治。他说:“学风如何,我以为是和政治状态及社会情形相关的。倘在山林中,该可以比城市好一点,只要办事人员好。但若政治昏暗,好的人也不能做办事人员,学生在学校中,只是少听到一些可厌的新闻,待到出了校门,和社会相接触,仍然要苦痛,仍然要堕落,无非略有迟早之分。”“三·一八”后,鲁迅由于受北洋政府通缉的威胁,原是应林语堂的邀请,于1926年8月26日离开北京前往厦门大学担任文科教授,[4]他初到那里,觉得还不坏,打算在那儿住两年,想把先前已经集成的《汉画象考》和《古小说钩沉》印出来。可是鲁迅一住下去,便觉得不对了。后来勉强住满了一学期;他当时的心境,可以下得“淡淡的哀愁”的考语。鲁迅喟然长叹:“我以北京为污浊,乃至厦门,现在想来,可谓妄想,大沟不干净,小沟就干净么?”政治,又乃政治因素使然,教育与政治,政治和教育,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密切。
  (二)须“全盘改造”大学,反对在大学里实行封建主义的教育。
  鲁迅对当时大学内部的种种矛盾和斗争十分清楚,他曾多次对此进行深刻的揭露、分析和批判。鲁迅是从北京到厦门去的;北京的学术空气和上海已经不相同,海派的学术研究,在京派已觉得过于浮浅,若拿这一尺度来衡量其他城市的学术空气,那当然更差一截了。那时厦门大学校长林文庆,对国学也是外行,所期待于国学研究所的,也和鲁迅的预想差得很远。一开头便格格不相入,也是势所必至的。[5]鲁迅有一封写给景宋的信,说:“这里的学校当局,虽出重资聘请教员,而未免视教员如变把戏者,要他空拳赤手,显出本领来。”鲁迅在另一封信中说:“这学校就如一部《三国志演义》,你抢我剑,好看煞人。北京的学界在都市中挤轧,这里是在小岛上挤轧,地点虽异,挤轧则同。”故此等等,鲁迅认为:这学校除全盘改造之外,没有第二法;要“全盘改造”大学,首先就要改变环境,改造社会。
  鲁迅还强烈反对在大学里实行封建主义的教育。他在女师大风潮中,写了《坚壁清野主义》、《寡妇主义》等文章,对教育部和女师大当局对女生实行封建家长式的管教,进行了猛烈的抨击。[6]
  (三)读书本质上就是一种“游戏”,“舍掉古文而生存”,名人的话未必是名言。
  在《读书杂谈》一文中,鲁迅道破了读书的真谛:读书本质上就是一种“游戏”,它的魅力就在“超越了功利”目的的“深厚的趣味”。真正的读书,不仅在读“书”,而在“读”中所达到的“境界”,只要进去了,就会感到无穷的乐趣。因此,鲁迅提倡一种“随便翻翻”式的阅读……“随便翻翻”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读闲书”,什么书都读,“开卷有益”就是。他对学生们还有两点提醒,一曰读书时要“自己思索,自己做主”;二曰“更好的是观察者,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读世间这一部活书”,“实地经验总比看,听,空想确凿。”
  《无声的中国》是鲁迅1927年2月在香港青年会作的报告,收入杂文集《三闲集》。在讲演中,他从语言文化入手分析了中国是怎样成为“无声的中国”的,鲁迅找出了病根,并开出了一剂药方:“舍掉古文而生存”,只有白话文才能使人更好的交流。在《作文秘诀》中,鲁迅讥讽复古逆流,提倡“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的“白描”手法。
  鲁迅的《名人和名言》,以名人的言论常有谬误的事实,说明名人的话未必是名言,许多名言常出自田夫野老之口,从而告诫人们分清“名人”和“名言”,对于妄以“名言”自许的人,应提高警惕。
  
  参考文献:
  [1]马建强.教育家:鲁迅先生的另一张面孔.中国教育报,2007-08-24.
  [2][5]曹聚仁.鲁迅评传.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
  [3]陈平原.中国大学十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
  [4]朱栋霖 朱晓进 龙泉明.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6]曲士培.中国大学教育发展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邓涛,湖北第二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