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浅论沈从文的湘西小说

作者:杨利香




  “隐晦”之笔谈死亡之哀伤。《生》中,卖艺老人到街头玩木偶,总是王九打赵四,不管怎么玩,最后都是王九赢。其实,王九是他的儿子,被赵四打死了。作品没有正面描写老人的丧子之痛,而是从这奇特的玩木偶行为中揭示了他内心深处巨大的哀痛和对儿子的深切思念。其实那个赵四几年前就死于疾病了。支撑老人行为的,并不单单是对赵四的仇恨。儿子过早离开人世,他是多么不甘心呀。可是他无力挽回儿子的生命,只有靠玩木偶的方式,表达一个老父对儿子无尽的疼爱。《黔小景》中,一个孤单的老人,守着小客栈,在年青的客人穿鞋、说笑中,默默咀嚼着失子之痛,但他却不愿向客人讲明,只说儿子做生意去了,还平静地讲述儿子的事情。然而巨大的悲痛,还是将他压垮,坐在板凳上,他竟死去了。《菜园》里,骤然失去儿子、儿媳的老妇人,悄悄地栽了满园菊花,寄托自己的哀思,菊花已谢,她也走到生命的尽头,自缢而亡。沈从文写他们心中无法宣泄的哀伤,如巨大的冰山,只偶尔露出一角。沈从文体察到了他们埋于冰山下的痛苦和脆弱,沉重的隐晦之笔比哭天抢地的宣泄更猛烈、更震撼人的心灵!
  “模糊”之笔抒爱情之伤感。翠翠的等待到底会如何?夭夭的婚姻将是怎样?水手柏子和吊脚楼的妓女还会有以后的约会吗?作品没有给予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者一个可以猜测的方向。阿黑可以说是幸福的人了。她与五明两小无猜到两情相悦,他们的感情是水到渠成,自然率真,没有任何观念或行为的外力干涉。她所得到的,翠翠正在苦苦等待,萧萧难以企及,而三三尚在朦胧地向往着。可是,就是这样一对相知相爱的伴侣,却未能白头偕老。阿黑死了,五明因此而成了“花癫子”。作品没有写阿黑怎样得病,如何与五明诀别,只写了五明的感觉。[2]对于他们的爱情,沈从文在作品中留下了太多的“不确定”,爱情是美好的,但“美丽使人忧愁”。
  悲天悯人,是二十世纪中国乡土作家共有的情怀。沈从文从湘西走入北京,是“在经历了不易想象的生活磨难与严重的精神折磨之后,他终于跨出了地狱之门”[3]“浮沉半世纪,生存亦偶然”,这是沈从文自己的人生写照和深深感慨,这种“偶然”源自于他自身经历中的不安和恐惧。几度死里逃生,目睹杀人如麻,生命的得失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谁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所以,不可抗拒的宿命般的悲痛掩藏在从容、沉静的文字后面,他不愿正面展示这种悲痛,而用“陡转”、“隐晦”与“模糊”之笔来诉说。他是一位“肝肠寸断的柔情诗人”。在美丽的文字背后,是一种无处不在无处不有的对于生命沉沦的大悲痛,和对于无理性的冷酷历史的厌恶。在这肝肠寸断的痛惜的背后,是一种人的觉醒,是一种现代人格的建立。沈从文自己说过一句肺腑之言:“写它时,心中充满了不易表达的深刻悲痛!”[4]这正是这位20世纪30年代非主流作家可贵的社会关怀。
  
  参考文献:
  [1]陈嘉映.海德格尔哲学概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59。
  [2]包晓玲.论沈从文的悲悯情怀[J].求索.2005(5):176。
  [3]凌宇.走出地狱之门[A].重建楚文学的神话系统[C].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1995。
  [4]李锐.另一种纪念碑[A].王珞.沈从文评说80年[C].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4.153。
  杨利香,女,广州体育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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